夫妻驮队
2014-08-18 09:08:57
驮队是寻常的运输工具,驮队是不寻常的精神象征。我赞美驮队,敬重那赶驮的夫妇。
我是个土生土长的繁昌人,少儿时的印象中,繁昌山是绿的,水是清的,峨山头是我和小伙伴们经常玩耍的地方。山下的峨溪河蜿蜒着穿城而过,两岸随处可见淘米、洗菜、洗衣、挑水的人。改革开放以后,繁昌人靠山吃山,充分发挥资源优势,发展小水泥,几年中全县陆续办起了二十多家水泥厂,一时间名噪省内外。繁昌城不再宁静了,县城周边的水泥厂由起初的一家变成了五六家。峨山头就像个馒头一样被四面啃食。从那时起,渐渐地天空不那么蓝了,南门河里再也不能淘米洗菜,只能凑合着洗洗衣服和拖把。这种状况一直持续到本世纪初,县里关停了县城周边的小水泥厂。老百姓直观地感觉到自家的窗户可以打开了,灰尘不像过去那样重了,只是遍体鳞伤的峨山头长年呻吟着躺在那里,少有问津者。
今年五月的一天,我巡查道路保洁状况路经峨山脚下,突然抬头发现峨山壁上刺眼的青白色变黄了,依稀可见翠绿嫩芽。儿时的情节,特殊的经历驱使我一定要去探个究竟。正值夏季,刚走到山脚边就已经汗流浃背了,我却全然没有在意,眼前的场景震撼了我——峨山累累伤痕已经抚平,偌大的山体上,工人们系着安全绳,艰难地移动着的身影。凿岩、打桩、挂网、灌浆、喷水保湿,这是一幅壮美的治山画卷啊。我仔细端详着画卷的每一处,透过镜头望去,依然难以分清工人脸上的五官,他们的整个身躯早已和泥浆混为一体,我在他们身上只看见两个字“伟大”!
忽地,远处山脊上扬起的尘土,吸引了我的眼球,一队骡子从山上疾走而下,显然这是支运送货物的驮队。我们南方人很少见到骡子,自然觉得新奇,就凑近去看。走在驮队前面的是一男一女,那女的背上还背着孩子,大约两岁,看上去这是一对夫妻。我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们走去,一个念头在脑海闪过——走进他们的生活。
山下有片堆场,堆满了砖头、水泥、砂子、木棍、捆扎好的钢筋。堆场旁挖了个五六十平米的大坑,铺上了巨大的塑面帆布用以储水,这就是场子上工人生活用水的地方。堆场上的货物累计近千吨全靠驮队用骡子驮到山顶。我尝试着和赶骡人攀谈起来,渐渐的彼此熟悉了。从他们口中得知,男的叫王超华,山东人,夫妻俩育有两个孩子,大的八岁,放在家里由爷爷奶奶带着,夫妻俩带着小的出来打工。他们把所有的钱都投在眼前的五头骡子身上,就指望它们挣钱养家。他们是骡子的主人,是“老板”,更是员工。每块砖每包水泥都印有这对夫妻的指纹,留有他们的汗渍。
“你们总是这样带着孩子上山吗?”我问王超华的妻子。
“也不是。有时是我一个人带骡子上山,有时是他一个人去。要是孩子吵狠了,就背着他一块上山。”她轻描淡写地回答。
“你真能干!”我由衷地赞道。
“没办法,过日子呗,不打拼不行。”她的语气很平淡,却深深地撞击着我的心灵。我决计跟着驮队上山跑几次,亲历一下他们的劳动。
山道弯弯,崎岖难行。负重的骡子刚上山时倒也走出个队型,每每走到半山腰时,骡子喘着粗气簇拥在一起不愿走了,总是要主人不停地挥舞着手臂吆喝着,再不听使唤就要拍打了,一番折腾之后,驮队才又缓缓爬坡,这样的路段和场景要经历好几次。终于到达山顶了,卸货时骡子不愿动弹,还得主人赶着拽着才会挪步到指定地点。此时,王超华夫妻早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下山时,夫妻俩牵着缰绳走在驮队的最前面,步伐变得轻盈起来,蜿蜒的羊肠小道泛起薄薄尘雾,我目送着他们的远去的背影直到消失在山弯处——
这仅仅是一支普通的驮队吗?不!这是中华大地最基层劳动者的缩影。
二十一世纪的今天,当电影、电视里到处充斥的董事长、总经理、科技精英类的画面,当全天下的家长们都希望把孩子培养成科学家、艺术家、金融家、管理人才的时候,人们似乎以为荣耀的光环始终会照在这些人身上。殊不知,正是像王超华夫妻这样最基层的农民和产业工人才是中国最基础的劳动财富的创造者,任何伟大的工程都离不开他们的支撑。他们虽称不上第一生产力,却是人类社会赖以生存的第一要素,我情不自禁地敬仰他们,赞美他们!让我们走进劳动人群,进入他们的心田,与他们融合在一起,以他们的视角想问题、看问题,这样我们就会从心底为他们讴歌,为他们礼赞,为他们服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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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