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明建

　　我老家的院子里有一棵香椿树，是爷爷在世时栽种的。爷爷喜欢吃香椿，我小的时候，一到春天，总会看到他弯着腰爬上香椿树去掰那些刚刚冒芽不久的香椿叶子，我负责在树下帮他捡。我当时受不了香椿叶的怪味，不吃香椿，但喜欢看着爷爷吃。

　　爷爷把香椿叶子用开水一焯，放进冷水里再捞出来，用刀切成丝，放入碗里，倒上芝麻油，捏一撮盐，倒上蒜汁，用筷子一拌，就吃起来。看着爷爷吃得津津有味，我忍不住问爷爷：“爷爷，香椿有那么香吗？看你吃得多带劲！”“香着哩，你要不要尝尝？”爷爷一边说着一边用筷子夹了一撮香椿叶往我嘴边送过来，我则一边呸呸两下，一边飞快地跑开了。这样次数多了，爷爷就不会再“逼”着我吃香椿了。

　　有一次，我看爷爷吃香椿的时候，爷爷给我讲了一个香椿的故事。爷爷一边品咂着生腌的香椿一边眉飞色舞地讲道：“在王莽追刘秀的时候，刘秀在山里饿昏了，幸好遇见一片桑林，得桑葚充饥才保住了性命。后来刘秀当了皇帝，念记桑树的救命之恩，御笔亲题‘树王’，制成金牌，命大臣去树林钦封桑树。只因大臣不识桑树，错把金牌挂在了椿树上，椿树就成了树王。桑树知道自己的功劳被椿树冒领了，气炸了肚皮，所以桑树身上都有炸裂鼓包，而椿树呢，明知皇帝封错了，应当还给桑树而不还，所以在树族中名声就臭了。再后来，一部分椿树知错就改，得到大家的谅解，气味变香了，成为香椿，另一部分知错不改，就越来越臭，称为臭椿。”

　　听完爷爷的故事后，我问他，“香椿和臭椿怎么区别？”爷爷笑了笑对我说：“香椿叶的边缘有稀疏锯齿，而臭椿叶则没有。还有就是气味，香椿叶闻着香，臭椿叶闻着臭。”说完，爷爷专门领着我找到香椿树和臭椿树，各揪一把叶子拿回来，让我分别闻闻它们的味道。当我闻到香椿叶时，它除了有一点点怪味以外，闻起来清香扑鼻；可是当我闻到臭椿叶时，不禁连连摇头，一边摆手让爷爷拿开，嘴里念叨着：“太臭了，太臭了！”爷爷见状笑着问我：“如果是你，你是愿意当一棵香椿树还是臭椿树？”“我当然愿意当一棵香椿树了。”爷爷听到我的话后点点头，微笑着对我说：“对呀，孩子，做人就应该像香椿树一样知错就改，不要像臭椿树那样死活不承认错误，只能臭气熏天了。”

　　后来，我终于在爷爷的引导下养成了吃香椿的习惯。每年一到春天，如果我在家，就会爬到香椿树上掰香椿叶，如果没在家，就会让母亲给我寄一些过来。香椿叶洗净切碎，放入碗中，磕几个鸡蛋进去，热油入锅，随着“嗞啦”声响过，用铲子随便一翻，香椿炒鸡蛋便出锅了。拿起筷子夹上一块，放入嘴中一咬，仿佛尝到了整个春天的味道……

　　现在，爷爷已经离开我们好几年了，院子里那棵香椿树也已经变成了一棵老树，但是我们却舍不得砍掉它，因为这棵香椿树上有爷爷的印记，每次看到它，我们就会想起爷爷爬上香椿树掰香椿叶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