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宏树

油坊沟瘦了。

这么多年，

她一直

陪伴我的故乡

——那条几百米长的下街

勤劳的父老乡亲

四季生长青绿的菜园

还有老家屋后的几株柳树

一座拱形石桥骑在河沟上

一头连着油坊，

一头牵着下街

弓弓的背，

驮过我快活的童年

驮过玩伴们关于红蛋是公鸡下的

还是母鸡下的不休争论

小小的河沟，

孩子们玩水的天堂

溺水的我，

曾被人捞起

溺水的表弟，

曾被我捞起

我们都被捞起跌跌撞撞的一生

年迈的我，

回到故乡

河沟里的游鱼，

嘎嘎叫的麻鸭

河埂上悠闲的芦花鸡

它们不知繁衍多少代了

依然亲切如昨，

似曾相识

我们都在时间里改变

河沟已被淤泥挤瘦了腰身

一个满头堆雪的老者——

儿时的玩伴，

呼着我的乳名

不变的乡音，

清清的小河流水

才是我们共同的根

茶干

父亲当年劳作的情景

再一次在我眼前显现

磨浆，去渣，煮浆，冲浆或点浆

成形的豆腐脑被包裹得方方正正

压榨，卤制，包装

一条流水线，

让人目不暇接

品质和卤水铸就茶干的灵魂

精盐、酱油、桂皮、姜丁

茶干的卤汁少一样不行

最好再加些嫩荷的香灰，上好的

虾仁，这样清凉味更鲜

晨曦唤醒巷陌，

绿树泼洒浓荫

休闲的人们

泡一壶清茗，

品一口茶干

慢慢咀嚼，

就像品味人生

铁冲荷韵

一万把绿伞次第撑开，

连接天际

微风裹挟阵阵清香。

两只蜻蜓

翩然而至，

在嫩荷尖上展示倒立

雨后，朵朵荷花如出浴仙女

施一腮粉红嫩白

荷枝抖了抖手臂，

玉盘便滑落

珍珠一串

莲歌隐约，扁舟轻移

惊悚的鱼虾弹跳起新的高度

一只白鹭扑棱双翅，长鸣声中

飞向远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