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迎春

　　春日的阳光像一层薄纱，轻轻笼罩着园子。我握着剪刀，站在那株已经长得“无法无天”的南天竹前，徒呼奈何。它本该是一株俊秀的小灌木，如今却像一根倔强的竹竿，直愣愣地冲向天空，高逾三米，枝干细瘦如芦棒，毫无美感可言。我叹了口气，心想：“这大概就是溺爱的后果吧。”

　　这株南天竹是我几年前从花市买回来的。那时它还是一株小小的苗，枝叶嫩绿，姿态优雅，像一位害羞的少女。我把它种在园子的角落，心想这里阳光充足，土壤肥沃，它一定会长得很好。果然，它没有辜负我的期望，一年比一年高，一年比一年茂盛。可是，我太“宠”它了。每次看到它长得高一点，我就很开心，就忍不住给它施肥，骨粉、生根粉、营养液，甚至从朋友的农庄里弄来原汁原味的鸡粪和羊粪，一股脑儿全倒进它的根部。然后自我感动地想：给它越多，它就会长得越好。

　　然而，我错了。它确实长高了，但也长“岔”了。枝干细长，枝叶稀疏，完全失去了南天竹应有的俊秀。更糟糕的是，它越长越放肆，园子里的其他植物都被它“欺负”得不成样子。它张牙舞爪野蛮生长，附近的几株杜鹃花被它挤得盘腿曲手。每每不得不去修剪它时，却又心疼得下不了手，生怕剪多了它会“痛”。

　　今天，我决定不再心软。我戴上手套，拿起剪刀，对着那根细长的枝干狠狠地剪了下去。咔嚓一声，枝干应声而落，心里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接着，我又修剪了那些斜出的枝丫，把它的“嚣张气焰”彻底打压下去。修剪完后，我退后几步，仔细端详。虽然它现在看起来有些“秃”，但我知道，过不了多久，它就会重新长出新的枝叶，恢复它应有的俊俏。

　　园子里的其他植物也没有逃过我的“整顿”。我拿起剪刀如同拿着战刀，将军一般开始了“大肆杀伐”。那丛杜鹃花原本是园子里的“颜值担当”，每年春天都会开出一片绚烂的花海。可长期放任它们自由生长，如今已经横七竖八地到处乱窜，像一群喝醉了的舞者，毫无章法。我先剪掉了那些过于茂密的枝叶，然后又修剪了那些旁逸的枝条。每剪一刀，我都能听到自己的心里清脆的断裂声。那株五针松，原本应该是一株挺拔的“君子”，也因为溺爱长得像洋场恶少，髯发横生，毫无风骨。我狠下心来，给它打顶、修剪，直到它重新恢复了挺拔。还有那棵老干虬枝的梅花，本应是一株清雅的“隐士”，如今却因为过度生长变得粗蠢不堪。在给它做了一番修剪后，又给它施了一些有机肥，希望它能在下一个冬天重新长成清逸出尘的模样。

　　整顿完园子，我坐在藤椅上，看着那些重新焕发出生机的植物，感到一阵释然。园子里的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了许多，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驳的光影。我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心想：“慈不莳花，这话果然没错。”

　　从今天起，我要做一个“严父”，不再溺爱这些植物。我要在爱与约束中找到平衡，让它们在适当的引导下，重新长成它们应有的形貌。而我自己，也要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如何更好地与自然相处，如何更好地与自己相处。

　　正如《增广贤文》中所言：“慈不掌兵，柔不立国。”园中的植物，亦如人生，需在温情与制约中找到平衡。杜甫也说：“新松恨不高千尺，恶竹应须斩万竿。”这不仅是诗人对竹的感慨，更是对人生的一种领悟。而我，也在这一剪一修之间，悟出了几分生活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