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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滨江古镇旧邑新港 ——沈家巷老宅

2024-12-23 14:27:36

  程自桥

  从商铺林立,众人熙熙的车站路、解放路、东横街,转向冷寂的鹊江路。在鹊江中路,向东拐进一座清末木制过街楼阁,顺着同样冷清的沈家巷,往江边老码头走200多米,过十几户人家,就到了沈家巷26号。这座坐北朝南三进三开,二层跑马楼前后通转,砖木结构穿斗梁架,明堂后有一方与天相通与地相连的“四水投塘”天井,占地150多平方米的临街老屋,便是我家百年老宅。

  在这个午后,走过冷寂的老街,走进冷清的老巷,心里不免有些落寞。当年生意兴隆的一家家店面、商铺,如今已经破败不堪,孤独地蜷缩在那里,被风雨、时光啃噬。曾经繁华喧嚣里裹挟着淡淡烟火气息,宛如一幅幅鲜活的画面,颓败成一张张发黄的旧照片。

  沿巷毗邻的老屋年代久远,大多已不能居住,十有八九人走屋空,墙上大门板上,大都贴上“此属危房,切勿靠近”的标签,白纸黑字简单荒凉。这些老宅无论在当年,有多热闹多气派,眼下都像一具风烛残年行将就木之人,被无情地扔在这里,在时间的河流里颠簸,摇摇欲坠,寂寞度日。

  巷边一块空地,几个老人围坐一张简便的小方桌,沐浴着午后的日光,抹着纸牌。也许,这就是这条沈家巷子里,仅存的几个留守老人。记忆里,她们整日都风风火火,忙这忙那,永远都是意气风发的中年妇女。不承想,时光这把刀,把她们变成病魔缠身,度日如年的老太太。左右环顾,隔壁的大嫂上哪儿了。前些年来看老宅,她还热情地硬拽着去她家老屋吃饺子。只见其中一个老太太悠悠地扬扬手臂,一双浑浊的眼珠瞪着,把没牙的瘪嘴向上一撇。咕嘟一句:看山护林去了。

  一回头,这才发现大嫂老屋的大门板上,贴着一副黄对子。和蔼的大嫂载着一路风尘,早已走进茫茫的第四平行宇宙,去寻找多年前驾鹤远逝的丈夫。人呆若木鸡站在那儿,大脑霎时短路没了信息,一片空白涌入填满。这感受,和千年前的唐代诗人杜甫如出一辙:“少壮能几时,鬓发各已苍。访旧半为鬼,惊呼热中肠。”个中的滋味,年近古稀的我懂得,同来的人亦懂得,都缄默不语离去,转而走向远处万古不息的大江畔。

  落寞的我,推开两扇绽满裂缝又略显笨拙,密密匝匝如皱纹般厚重的门板,缓缓迈过被岁月无情磨砺侵蚀的石槽门槛。小堂嫂一人孤独地呆坐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电视荧屏。叫了几声,她没反应。此时的她,目光早就游离于屏幕上的悲欢离合,心绪沉浸在与远逝丈夫相濡以沫的过往。

  如今的老宅,整体上仍不失当年的宏伟气派。自爷爷奶奶、大伯二伯,还有小堂哥远走天堂,我父亲这一房,早于解放之初搬离这里。小堂哥唯一的儿子,南下就业后定居广东。如今只剩下小堂嫂孤身一人留守在这里,守在这楼上楼下300平米的,一座空荡颓败的老宅。

  老宅里的横梁、支柱,以及隔扇、窗栏、撑拱,依旧在娓娓叙述着,这里曾经上下忙碌与一家和谐的过往。我的余光里,奶奶偎在火桶里打盹、酒至微醺的爷爷举着酒杯咂嘴舔唇、做糕点的大伯、二伯在案前灶后忙着蒸、烤、炸、炒……

  年少时,每次离开新港老宅返回繁昌,慈眉善目的奶奶,她总要拉着我的手,唠唠叨叨好一阵才放我离去。那时,觉得时间忒难熬,因为听着反反复复就那么几句话的来回嘱咐,精神好似也处于“崩溃”边缘。如若不是每次唠叨结束后,有两粒硬糖的“奖赏”,恐怕早就溜之大吉……

  如今,我也到了奶奶当年的岁数。阅尽坎坷与磨难,饱经风雨与历经沧海,心灵日渐趋于恬淡与寡欲,也悟出奶奶那些反复叮嘱的话:人要勤学力耕,人要明道养身,人要……。近日翻看家谱,得知那些话都是祖先的遗训。也得知祖上,仅清代后期就曾考有三个秀才,做有不大的芝麻官。虽未曾名垂青史,却也没给百姓留下半句诟语。奶奶下葬时,整条街燃放鞭炮相送,这也是街坊邻里,给予乐于行善施舍的奶奶,最后的感谢。

  走出老宅,双腿却还伫立在老宅大门前,落寞地看着这条名叫沈家巷的古巷,这巷子旧时是通往江边码头的必经之地。每天凌晨,天差不多麻麻亮了,南来北往的旅人就开始络绎不绝,沿街的店铺也早早下了槽门,水果铺,早点摊,烟酒店……一家挨着一家,悠长的吆喝此起彼伏,搅起这里满满烟火气,沉睡一夜的古巷正式苏醒……

  我内心嘀咕,同和祥锅厂、同和酱园、砖瓦厂、磷肥厂,一派繁华喧闹的场景、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去了哪儿。

  此时,同行的人回转身来说,别待在这里,太沉湎于过往。旧县的名字、沈家巷的传说,与你家这残破的老宅,已经一起刻在历史的卷宗上,它们只是时光里的一个句号。走!走!去访访富鑫钢铁、建华建材、诺贝尔新材料,去看看高标准数字农田、新东村铁冲、滨江公园……

  在百亿级企业、在美丽乡村、在生态综合治理的长江边,在餐厅宾馆沿街而立的解放路、在商品琳琅满目的步行街,给出了一条准确答案:新港早已再度繁荣昌盛!新港早已再次百业兴旺!

稿件来源: 芜湖日报

编辑: 何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