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艳琼

　　很久没有去山里了。

　　一个人时常常想起《大鱼海棠》里这句话：“这短短的一生，我们终究都会失去所有，不妨大胆一点，爱一个人，攀一座山，追一个梦。”

　　我是个安静的人，但从来都不安分。一有空就想往外跑，去哪里都好，祖国大好河山处处是景。

　　这次计划之外，去了山里，来了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采茶、制茶、喝茶，半天的光景里，第一次和茶近距离接触的兴奋渐渐消弭在疲惫里。听到要去北面目光所及的山，我一下子又来了精神。

　　远远望去，那里与天相接，如一条黛色波浪线。山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马上就可以去山里了。

　　山路陡峭，盘旋而上，来到波浪线低处，这里地势开阔，望向东面，翠碧的一汪塘水静卧脚下，它有个好听的名字——明月湖。风吹过湖面，拂过我的发丝。此刻翡翠一般的明月湖是寂静的，我站立的这一方天地也是寂静的。

　　阳光肆无忌惮，一泻万里，照破山河，朵朵碎米杜鹃如同绿旗袍上的粉色的盘扣，风雅无边。

　　进山处有防火检查哨卡，几个穿迷彩服的年轻男孩值守这里，一排白色的房子，电脑、大屏电视，各种防灭火器具收拾得整整齐齐。绿植茂盛，宽大的窗子正对明月湖，阳光徐徐照进来，照在茶几上，最让人心动的是一把吉他一半卧在沙发上，一半躺在茶几上，文艺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在这方天地，和着山风，在阳光灿烂的日子，在雾雨蒙蒙的光景，从晨曦微露到暮色四合，乐声响起，或寂寞，或热烈，或低沉，或高亢，或壮怀，或浓情，带上心爱的吉他，人生有情饮水饱，在哪里都在快乐里。

　　波浪线南北绵延，向北稍稍往上，便到了顶峰，一条小路一分为二，东西面分属两个县。凉风阵阵，矮小的松树一蓬蓬在干瘦贫瘠的土石间坚韧向上，岁岁年年。走远一些，植物茂盛，植株高大浓密，应是到了波浪线低处，遇见了传说中的野生大树杨梅：树高大，果实小，形似枣核。又顺着路向前走去，遇见一株果实累累，压得枝条颤颤。红彤彤的一匝匝，是林中最美的妆容。摘一粒品尝，汁水不甚饱满，核大肉少，滋味酸酸甜甜，折了几支带回家插瓶。意外发现一朵茶花，唯一的一朵。友人摘给我一片好看的叶子。这样的一个礼物，让我想起“江南无所有，聊赠一枝春”的浪漫。

　　回到白色的房子前，回望来时路，一望无际之外依然是起伏的波浪线。耳边和风声回荡着几年前看过的《远方的家·百山百川行》纪录片里好听的男声，好像就是他说过，山河壮美，风光无限，浩瀚无垠，无限广阔……

　　我的心里也涌起诗句：“这就是我的祖国，这就是我深深爱恋的祖国。我爱你源远流长灿烂的历史，我爱你每一寸土地上的花朵，我爱你风光旖旎壮丽的河山，我爱你人民的性格坚忍执着。”

　　在夕阳的余晖里，经过鸡鸣犬吠的村落，静美无言的山河大地，渐渐在我们的前行里远远后退。山河大地，在爱的人眼里，哪里都是爱的风物，哪里都生长风花雪月的浪漫。

　　友人说，他和妻子恋爱时，甚至妻子产后，他俩都常常去山里，摘山莓，捡菌子。他妻子坐月子时，不是菌子的季节，却依然捡到一朵草帽大小的鸡枞菌，回家煮给妻子吃。想来也是十几年前的事了。所有的爱与幸福，浪漫与自由都关乎山月。

　　山给予人的馈赠，四时不同，丰富各异。和爱人登上山顶，一览众山小，看云海渺渺，听虫鸣鸟叫，观白云苍狗，朝待日出暮送夕阳，定有素心人，陪你数晨昏。

　　爬过不同的山，也只是周围几座而已。作家姚瑶在《远山淡影》里写她和父亲老姚，在她高考前去爬山，老姚说：“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运气，我也只能爬爬周围这些小山了，以后你肯定还会爬更多的山，路更艰险，风景也更壮美。”这段话很是触动我，多么智慧的父亲。也许每个父亲都这样，希望自己的孩子去爬更多的山，去看更多更美的风景。

　　每一次只要有了不如意的事情，老姚总是带姚瑶去爬山，智慧的父亲总是点悟许多疑惑。我想这也是姚瑶那么喜欢在山里旅行的最重要的影响吧。虽然她说还有童年时读《阿尔卑斯山的少女》《绿山墙的安妮》，田园，农舍，木屋的影响。

　　写那些文字的时候，她正在塞尔维亚的塔拉山深处，“在小木屋里烧柴取暖，在漆黑的夜晚趴在阁楼窗口看星星。从塞尔维亚到黑山，700公里路途全是曲折的山路，一圈一圈地盘上云端，再一圈一圈地回到人间。”很多人也留言，也想去塞尔维亚，去黑山，去爬更多的山，看更多不同的景。

　　也许此生，我也和老姚一样，只能爬附近的山，但每次去路程稍远的山，我还是习惯把那山称为远山。

　　人生海海，山山而川，每个人都需要一颗好奇心，去到更远的远方，去看不一样的风景。

　　美藏在山里，那里路更艰险，风景更浩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