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给小城的姑姑打电话闲谈家常，姑姑的语气里溢满了欢喜和骄傲，流露出对当下生活的知足和感恩。说起现在的小城，姑姑说路修得很宽阔，小城建设得很好，如今正值荷花节，甭提有多美了，人整天穿行在画一样的风景中，想不开心也很难啊。

家乡小城近些年成了旅游城市，不但有悠久的历史文化渊源，还有面积阔大的城湖。

姑姑原先在大城市，事业做得风生水起时，因女儿读书的事权衡再三，不得不放弃了在大城市辛苦多年打拼的生活回到了家乡小城。当时的纠结和矛盾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如今姑姑的女儿已读大学二年级了，她自己在小城重新摸索打拼，事业稳定，日子过得轻松快乐。

挂了电话，脑海里萦绕着选择和得失这样的问题。我想到自己在人生路口上的选择，多年前的一幕情景展现在眼前。

那年，我在小城读高三，小姨路过小城来看我，我们一起坐出租车去吃饭的时候，出租车师傅问我是不是老师，他说我看起来很像位老师，他家孩子有些厌学，想向老师请教一下该怎么办。

吃饭的时候，小姨一直和我聊将来的理想和计划，她建议我报考师范院校。这也是我父母一直希望的，他们希望我能有一份安稳的工作，哪怕在老家镇上的学校教书，于女孩子来说也是蛮好的。

以前，父母说的时候，我不以为意。小姨的劝说触动了我，我下决心要考师范院校，将来教书。甚至，课下还和同学开玩笑说：“将来你们就把孩子送到我的班上呀。”仿佛自己将来一定就会走教书这条路。

然而，填志愿的时候，我竟自作主张悄悄报了与教书完全不相关的学校和专业。我那时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违背一直要走的教书这条路，这么重要的事，我却想不起来自己改变初衷的关键点在哪。结果自然是别人欢欢喜喜度过了美好的象牙塔岁月，我则在悔恨里愁眉不展，怏怏度日。

毕业后来大城市闯荡后，还常常后悔不迭。每每和父母打电话，不经意间常流露出对教书的向往。父亲放下繁忙的工作，去县城找人咨询，春节时还带我拜访过一位老教师，几经周折，我的教书梦还是未能实现。

我依旧在大城市过着暗自悔恨的日子，像飘浮在空中的一粒种子，迷茫彷徨，纠结矛盾，找不到适合自己的土壤，不知道未来的出路在哪里。常思量着回到家乡去，可是，却没勇气，家乡亦是陌生的，也许可以说，多年在外，不知不觉间成了家乡的客人。

就这样在生活和理想之间磨了几年，浮在空中的种子终于落在了适宜的土壤中，不是地理位置上的，不是大城小城的区别，是一颗心落在文字里，人在天涯，亦是安稳的。因为心灵有了依靠。

过后想来，这一切的惆怅和彷徨，痛苦和矛盾，原来都是命运的铺排。正所谓好事多磨。跌跌撞撞，一路行来，最终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路。

曾经，我非常羡慕中学时代的一位同学，当我困顿时期联系上她时，她已在家乡镇中学安稳地教书。我沉醉在她给我讲的宁静平淡的校园生活中，更加懊悔自己一时糊涂的选择，而不得不承受这种背离理想道路的后果。

而当我走上写作这条路后，慢慢地发现这才是我的出口，像穿越一段茫茫的黑乎乎的隧道，挣扎着出来了，展现在眼前的是明亮宽广的世界。因当年选择造成的多年的懊悔和痛苦一点点释然了。有时候，甚至还有点庆幸，如果当真选择了教书，在一个小镇上度过一生，就会快乐吗？那时的自己会不会又不甘心，羡慕大城市的辽阔呢？

随着阅历和年龄的增长，对于选择早已释怀。一条路，通往东，也通往西，通往南，也通往北，无所谓优劣。地球是圆的，梦想也是圆的，条条大道通罗马。一条路，有的直，有的曲。直路快捷顺畅，却平淡无味；曲路看似费劲，实则弯弯曲曲自有趣味。

向南走向北走，走直路走曲路，每种选择都会有得也有失。眼前得到的未必就是不好的，失去的未必就是令人遗憾的。同样也可以说眼前得到的未必就是好的，失去的也未必就是不令人遗憾的。人不是活在过去，也不是活在未来，而是当下，当下活得好才是好。选择没有好坏，它只是一杆秤，时间是秤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