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铜胜

到阳台上去，看见柠檬结了许多，数了数，竟有二十多个柠檬，有些枝上连着结了几个柠檬，一个比一个大，颜色也由青到浅黄，也许过些日子，它们就黄了。我们家的柠檬，看上去和水果店里的柠檬并没有什么两样，但气味明显要淡一些，可能沿江江南并不适宜栽种柠檬吧。往年，收获的柠檬并不多，等到柠檬熟了，摘下来，大多放在果盘里摆着，柠檬很耐放，能放上一个冬天，客厅里也总有一缕若有若无的柠檬的香气，很好闻的味道。浅浅的柠檬黄，看着也养眼。

春末，柠檬开一朵朵月白的小花，花瓣上有淡淡的粉紫，颜色很浅，花的香味也不浓，和旁边的两株白兰花在一起摆着，柠檬是难以惹起我们注意的。入了秋，白兰花上有时还能看到一些花和花骨朵儿，三三两两地开着，但也不如春天时多了，此时，似乎白兰花的香气也比春天时淡了一些了。而柠檬却结了许多的果子。春天时，我不清楚自己在看到柠檬花落的时候，心里是不是也有过一点的感伤，但今天，看到树上结了这么多的柠檬，还是有一些的小欢喜。时间真的很神奇，转眼之间，眼看落花的感伤，已经结成一树果繁的欢喜了。

初春，黄河故道边的朋友发来许多梨花的图片，约我一起去看梨花，一直想去，却一直未能成行，总是一件令人感到遗憾的事情。家乡也有梨树，但都是散落在房前屋后的三两株，能领略一树梨花如雪的风情，却难以感受一片香雪海的浪漫。这个春天里，也算是自己辜负了梨花吧。

有时，心里也会酸酸地想，不看梨花也罢，秋天能尝到甜脆的梨子也是一样的。花有花的好，果也有果的妙，又何必纠结于一树梨花呢。辜负梨花与不识梨味，总不能占全了，况且，看见梨花如雪纷纷落的时候，心里总会有些伤感的，如此，见了倒不如不见。庆幸的是，自己是有缘识得梨味的。前两天，朋友寄来了一箱丰县的白酥梨，也算解了我的馋意，弥补了春天未见梨花的遗憾。

在意花和果的人，总是会在与花和果对视的某一时刻，有了微微的感伤，或是浅浅的欢喜。我所在的小区里栽了一些红叶李，我非常喜欢红叶李的叶色，深红，或者紫红，都很好看，尤其是春天的新叶，颜色要浅淡一点，透过阳光，或是在雨后，那些新叶看上去，有一点的羞怯，也有一点的清新，我不知道在一枚红叶李的新叶上，也能看到如许的新意，春天的新意。红叶李的花，小小的，粉紫色，花开花落间，少有人注意。也难怪，春花太繁了，那些艳丽纷繁的花，看都看不过来呢，谁还会注意到红叶李开的那样小花呢。

夏天的傍晚，我们穿过小区去植物园，不经意间发现，红叶李的树上结了不少的李子，我伸手摘了几枚李子。李子不太大，果皮是青色的，也有两枚李子的果皮上有了浅浅的红。青色，或是染了红晕的果皮上都敷了一层果粉，手一碰，果粉被磨掉一些，看得倒更清晰了。我想起冷军画的水果系列的李子，如果将我手中的那几枚李子也放在一个破铁皮里，一定也有冷军笔下超写实风格的画意。李子太酸，我是轻易不敢尝试它的味道的，但看着手中的那些李子，心中还是会有一点淡淡的欢喜和画意在的。

在李花与李子之间，感伤与欢喜是若有若无，可有可无的，你能看到李子的画意，也能看到李花的感伤，你能感知新叶的清新，也能感知一枚李子的酸涩。如此，在花与果之间，又何来的感伤与欢喜呢。

木心在《九月九日》一文中说：“中国的‘人’和中国的‘自然’，从《诗经》起，历楚汉辞赋唐诗宋词，连绾表现着平等参透的关系，乐其乐亦宣泄于自然，忧其忧亦投诉于自然。”那么，在花与果之间，我们是该宣泄，还是该投诉，好像都没有必要了，感伤，或欢喜也没有必要了，该是也无感伤也无欢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