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艳菊

清晨路过一条街，遇到一位老先生。他静静地坐在一把乳白色的椅子上。那椅子应该是他从家里搬来的，街道旁并没有供路人休息的椅凳之类。老先生留着白色的山羊胡子，微胖，个子很高。他衣着齐整，一看就知道是个讲究的人。

老先生的右手边是铁栅栏，铁栅栏上爬满了青绿绿的植物，青绿的叶片之间有粉色的花正开得嫣嫣然。一股清新，似有若无的香气在静静流淌着。

清晨的风爽爽朗朗，清清淡淡。老先生坐在那里，右边是安静又绚烂的植物，左边是匆忙的路人。他的山羊胡子在淡淡的风里缓缓飘拂着，一下，又一下，像光阴的慢镜头。老先生看起来得有八十多岁了，而精神很矍铄，面容红润安详，神情淡定慈悲。他倚在乳白色的椅背上，静静地望着远处，若有所思，嘴角上有清淡的笑。

远处有什么呢？我扭头望过去。一个巨大的钟表，人潮汹涌的广场。那是这个城市的火车站。而当头微微扬起时，我竟看到了另一个广阔明净的世界——如洗的，碧蓝蓝的，没有一丝杂质的天空。

我又看老先生，他的目光已从远处收回，落在了栅栏上的粉色花上。嘴角依旧有淡淡的笑。他是那般的气定神闲，那般的柔和，那般的慈静。

清晨的街上虽不喧嚷，也不安静。车辆、行人都在忙，急匆匆的，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有老先生和栅栏上的花是安静的，清清淡淡的。花和老先生是那么相宜，人与花俱静，让人急匆匆的脚步不由得就慢了下来。一个老人安详地坐在花旁，这场景，算不上特别。可是匆匆忙忙为生活奔波的路上，此情此景，真的会令人心柔软。

我想和老先生打声招呼，却怕打扰了花和他的静谧，又觉得有点冒昧，只好作罢。走过去了，又忍不住回头看花和人的气定神闲。

老先生为何大清早坐在街上呢？是他早上出来遛弯的时候，看到栅栏上的花开得好，突然动了心，就让家人搬了把椅子，然后坐在那里静静地和花呆一会儿？

再一次回头看老先生的背影，我终于想到了一个和老先生相配的词语。“窗外蔷薇灿灿地开，人在屋内风长气静地笑。”风长气静。是的，就是这个词语。

蓝盈盈的天空下，一位耄耋之年的老人安详地坐在大街上看花，看风景，风长气静地笑。我不知道他有着怎样的人生路，但我敢确认的是他一定是热爱生活，内心富有的人，活得清简而豁达，有值得品味的往事。

“生活越是清简，内心越是绚烂。有时候，无人懂得是更幽深地懂得，风长气静。而内心，野旷人稀。”尘世纷纷扰扰，有那么多的欲望，又有那么多的烦恼。有多少人会抛开生活的附庸？有多少人会不计较别人的那份懂得？谁又明白那份幽深的懂得？谁的内心又野旷人稀呢？

风长气静地笑着看风景的人是多么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