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阳光没遮没掩地倾泻下来，田野上的景物闪烁着鲜亮的颜色。我躲在一棵槐树的浓荫下，偶尔听见一阵细碎的声音，由远而近，田野上起风了。清爽的风掠过树梢，喧闹着、震颤着，疏落的阳光在树边洒下水波似的光影。风儿吹过田野，在稠密的绿草和低矮的柳林间留下一道绿色的涟漪。眼前倏忽一闪，如同推开厚厚的门扉，我看见前面显露出一条模糊的田埂来。

这条田埂犹如一根若隐若现的游丝，朦胧、恬静、幽深，对人似乎散发出一种引诱。我踏了上去，并不想走的太远，只想看看它通向哪里。前行不远处，在田埂的左边呈现一池明亮的水泊，在澄净的天空下泛着绿莹莹的玻璃似的幽辉。水面划过不安的波纹，那一定是成群的鱼儿在水面下追逐着。我想，这大概是谁家的鱼塘吧。鱼塘的岸边是一片绿色的柳林，如延展的翠绿屏障环绕着明镜般的池水。

我信步徜徉，脚下始终没有离开那道依傍着池水的田埂。在绿荫掩映的深处，隐约看见一栋院落，墙上爬满绿色的藤蔓，大门是紧闭的。我感到轻微的骚动，那是一群小鸡雏发出的碎细的絮语。这些披着嫩黄色羽毛的小东西被圈在紧靠院墙的栅栏里，好像许多毛绒绒的线团在地上跳动。不时有几只鸡雏钻出栅栏，小心地迈着步，仿佛在雕琢脚下的道路。

这时，我忽然发现一个小姑娘的踪影。我惊异地看去，她不是在岸上，却像高高地悬浮在水面上。在池边有一棵茂盛的大树，把粗壮的枝干伸向水面，那位姑娘悠然地坐在一处树杈上，背靠一根斜上的枝干，那潇洒的身姿真让人羡慕。我只看见她侧面的身影。她像是在宁静地沉思，亦或是松弛地休憩。她的身影笼罩在摇曳的树叶和荡荡的波光中，这迷离恍惚的画面显得自然而真切。我没有打扰她，放轻脚步，从弯弯的田埂悄然绕过她的身后。

眼前的景色变得开阔起来。水面上撑着一排宽敞的鹅棚，看去好似在堂皇的园林中伫立于水面的水榭楼亭。一群洁白的湖鸭在下面的水中抖动着羽毛，旁如无人地嬉戏。而在鸭群的上方，那些居高临下的灰褐色大肥鹅，见有人靠近，一齐簇拥过来，它们拙笨地互相拥挤着，从鹅棚中伸着蛇一般的长颈，凶猛地显示它们的声威。我的耳边瞬时响起震耳欲聋的聒噪声，骤然打破了这个夏日的宁静。

我察觉到坐在树上的那个小姑娘抬头向这里注视着，担心她会嗔怪我不该贸然闯入这片由她守护的疆域，而她的目光是柔和的、善意的，嘴边还浮起一丝笑纹。我的心情轻松了。那些肥壮的大鹅经过一阵拥挤，找好各自的位置，排列井然有序。我从它们身边走过，如同检阅了一个方阵的士兵。

不由的已经走到田埂的尽头，穿过绿草和柳林交织的小径，身后也沉寂下来。我发现刚才不过是沿着弧形的田埂兜了一个不大的圈子，重又回到那棵槐树下。

风停了，田野上一片宁静。我伫立在这棵槐树下陷入片刻的遐思，刚刚走过的田埂好窄，也很短，一会就走了回来，但是，给我的感觉却好似走了一段遥远的历程。在那狭小方寸之地，好似看到了斑斓的万物，还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灵性在大自然的怀抱中翱翔。

彭根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