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三匠
2023-04-10 09:49:38
乡村三匠:铁匠、锢匠、磨刀匠。
一座火炉,一架风箱,两把铁锤,一只铁砧,一把铁钳,一桶凉水,就是一座铁匠铺子的基本工具。风箱,咕哒咕哒地拉着,火炉中的火,随风而起,呼呼地燃烧着,需要锻造的农具,就放在炭火中。农具烧红了,成了一块红艳艳的熟铁,火光逼人,热气灼人,时机成熟,掌钳的大师傅,左手持铁钳,赶紧将农具夹出,放到铁砧上,右手,握住一把相对小的铁锤,有节奏地敲打;身边的徒工,则双手握住一把大铁锤,双臂抡起,随着大师傅小铁锤敲打的力度,挥洒出自己或强或弱的力量。
一锤下去,火花四溅,像是在盛放一次烟花,只是,更有力度、硬度。叮叮当当,一阵有节奏的敲打之后,火红的农具,渐渐变得暗淡下来,直到暗如生铁,此时,农具也已基本定型,于是,掌钳师傅便将所钳农具放入水桶之中,随着一阵“滋啦滋啦……”的声响,一件农具的淬火过程,就完成了。
大师傅,控制的是技术、技巧;挥锤的徒弟,挥发出的是力量,是强度。恰到好处的配合,才能锻造出一件农具的完美。
农忙时节,铁匠铺子的师徒,还要下乡,到四邻八乡,赶农活。如,春耕前、麦收前、秋收前。铁匠手中的铁锤,是随着季节起舞的,舞动四季,打造出一种硬度,一种强度,一种锋利度,以达到与庄稼与土地,最完美的弥合。
锢匠,乡间也叫锢路子。
在我的记忆中,锢匠大多肩挑一根扁担,扁担的一头挑着一座小型的火炉,另一头则担着工作所用的工具。他们是走四方,下乡村的。锢匠进村后,工具放好,就开始顺着村庄的大街小巷吆喝了:“锔盆、锔锅、锔大缸……锔盆、锔锅、锔大缸了……”
一段时间后,乡人就陆续地把破裂的碗、盆、铁锅之类的家具,送来了。锢匠将送来的家具,一件件地摆在那儿(上面写上主人家的名字),开始做活。好多家具都是需用“钯钉”盘起的,而“钯钉”,大多是锢匠自己做的。他备下粗细不一、型号不同的铁丝,需要多大的“钯钉”,就从铁丝上铰下一截,将铰下的铁丝,中间处放在铁砧上,以铁锤敲击成薄片(目的是增大与家具的接触面),然后将两端部分,按照一定长度,折下一个九十度弯钩,于是一个“钯钉”就做成了。“钯钉”准备好后,锢匠就用“圆钻”在家具破裂处的边缘钻孔,孔与孔之间的长度,正好将“钯钉”锲入。“钯钉”锲入后,还要在“孔”处涂抹上石灰膏,堵塞可能有的缝隙,以免漏水。如此下来,一件破裂的家具就算“锢”好了——“废物”就可以再用。
锢匠,敲敲、打打,串起了旧日的时光,锔起了生活的破碎,送给人们一份圆满。
磨刀匠,磨剪子戗菜刀。肩抗一条长板凳,板凳的一端,是一块磨刀石,另一端则是所用工具(一个小水桶或粗布兜,内装工具)。这就是磨刀匠的所有“装备”了。
进入村庄,选择大街上一平坦之地,放下板凳,人骑坐在板凳上,工作就可以开始了。剪子、菜刀,大多为女人所用,故尔,送活儿就大多是女人们。一把剪子,或者一把菜刀,拿到手,手艺人就在磨刀石上蘸水,然后,躬身、用劲推拉,来来回回,正反两面都磨过了,就拿手指在刀刃上轻轻弹拨几下,铮铮有声,脸上,粲然一笑……如果是剪刀,则拿一块破布,试剪一下,破布柔软,一把剪刀能剪碎一块破布,再剪其它的东西,自然也就没问题了。
女人,则一直站在旁边,等待着。笑吟吟,看着手艺人做活,大概也觉得快意。面对着自己家的一把菜刀、一把剪刀,她们心中溢满的是寻常日子的饭菜香,是衣被温暖的儿女情怀,是农家简单生活的一份岁月静好。
我觉得,磨刀匠带给人的,是一种温软的感觉,一推一拉间,充满了温情——烟火日子的温情,乡下女人的温情。这种温情,也许已经绵延了上千年,温暖了无数的女人,温暖了一个个家庭,生成一条以简单生活工具为纽带的情感的河流。
钟读花
稿件来源: 繁昌区融媒体中心
编辑: 叶宇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