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 时 烧 烤
2022-02-28 11:04:13
时下,经济条件好,随时都可以吃上各样色香味俱全的美食,但也正因为张口就来,美食,美则美也,于我,记忆却不深刻,好像也谈不上回味无穷。记忆中的美食,它们上不了《舌尖上的中国》,说它们是美食可能会有高攀之嫌吧。它们无需制作,更与精良不沾边,皆是小时候的遇见。我也不认为它们是美食,那个半饥半饱,甚至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日子里,都不曾冒出过“美食”的概念呢。够不上美食,但它们在我的味蕾上完全够得上“好吃”。这种“好吃”其实是接近原始的烧烤。
稻子脱粒入仓后,一些碎稻草会在田中或屋前屋后挖的灰坑里被一把火烧成灰,是那种只见阵阵烟丝,难见熊熊火光的燃烧,火灰中会跳出一粒粒白色的米花(稻秆脱粒时,总会有遗漏的稻谷粘在稻草上)。它们似秋野里盛开的小花,抢眼得很。这些小米花,滋味还是有的,一丝丝儿香,一点点儿甜,只是太少太小了,不过瘾。一粒粒灰里拣着吃,手黑了,嘴乌了,彼此你笑我我笑你。
这样的篝火堆里,有时还会埋进一节山芋。那时,我们圩里不知怎么回事,几乎见不着有人家栽植山芋。姑妈家在山里,春节过去,或她来走亲戚,总有山芋带过来,我曾错觉山芋只会山里生。山芋个头不能太大,大了,一时半会儿烤不熟,令人着急,火灰冷了,半生不熟的像吃夹生饭。往灶膛里塞柴草,如果家中有山芋,也会趁大人不注意,摸出一节塞进灶膛拐角火弱处,多半由于不会烤而烤糊了,取出来,像柴炭,无法入口,或大半个生小半个熟,自然可惜的不得了。
一日放学归家,娘说,人家给了一节山芋,灶膛门口你去看看有没有烤熟。欢喜地颠过去,山芋抓手中,滚热的,香气直冒,剥皮,小咬一口,嗯,好吃!这是娘给的惊喜,恰如某日,娘干完大农活,集体歇工,回家,她从裤袋里摸出两三粒野荸荠,鹌鹑蛋大小,紫红色,一咬全是粉,也甜。后来,娘外出干农活,我就经常盼着还能吃上那样的野荸荠,可再未如愿。直到我去野外寻,才知道它们凤毛麟角,被乡人们抠挖的几无踪影。没有山芋,有时就烤马铃薯,马铃薯形体小,易于烤熟,吃着,别样香。长大后,外头奔波,看到街头有吆喝烤山芋的,总要买上一节。我想,我吃的不是它的味,而是记忆吧。
陶土制作的灶,外表稻壳一样的颜色,生火做饭,守着陶灶,无聊或嘴馋,就会从灶膛里取一块炭火置竹片或砖头上,炭火上丢几粒干黄豆或干扁豆,隔时给豆子翻下身,往炭火上吹几口气。啪!一缕轻烟上升,一丝香气扑鼻,未完全冷却,裂了皮的豆子便进了嘴,也不觉得脏,也顾不得污,哈,香脆!竟然吃不厌。小伙伴过来,一同玩,你的烤生了,我的烤焦了,喜笑颜开。真是好吃又好玩。豆子可以由大人用大锅炒一碟,吃个痛快,但与炭火上烤豆,情境十分不同,我们喜欢那样一粒粒豆子放炭火上烤,精致而细腻,全身心参与,兴趣盎然,乐在其中,不比小资情调差。若家中腌了小鱼,小鱼摆在篾片上晒干了,则会取一条两条过来,小鱼紧贴陶灶外壳,细木棍抵着鱼身,过一会儿再换一面。小鱼烤得发黄,它算是荤菜了,连骨头带刺嚼得精光,风味十足,是大厨师做不出来的味道哩。
电视剧中有人于野外生堆火,火上搭架子烤鱼烤野禽兽肉,那是大家风范,是大汉的狂野,是无奈,是生存充饥。我等小伙伴则不同,我们那些灰烬炭火上的烤味,虽然也有野炊的味道,简单与直接,却不是饥,而是解馋,且含有孩童游戏似的情趣。它们于我,于我们乡下的土仔,皆是来者不拒的美味,在童年里,滋味多多,口水多多。没有零食的时代,它们无不美食。
现今,想吃烧烤,街头便有摊点出售,或一家人,或三五好友,自购食材携烤具去郊外烧烤,则纯粹是情趣,是生活富足后的享受与欢乐了。
孙建康
稿件来源: 繁昌区融媒体中心
编辑: 叶宇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