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岁月深处等你
2021-10-11 15:01:12
几场东南风一吹,眼瞅着田里的麦穗子就开始泛黄了。“三夏”大忙季节在故乡人的期待中就要开始了。
在老家,过去人们麦收不像现在这么省事,大型收割机往麦地里一开,来回三五趟一片麦子就收割完毕,省时抢天还不费劲儿,只要把脱下的麦粒拉回场院里一晒,哪儿凉快就哪儿呆着去了。早些年,收割机在我们那儿还是稀罕物,一个公社仅有三四台机器。社员们都不情愿用,原因是费时间要排号去等,主要是怕机器轧板了麦地夏种时没有地墒。那时的麦子都是靠镰刀去割,一个麦场下来,能把人累得手木腿疼,腰都直不起来。
麦收时节真的是无闲人,男女老少都要下地,为的是抢收的那个“抢”字。否则,连续的晴天毒日头会把熟透的麦子粒晒掉。要是不巧遇上了连阴天,收不回来的麦子就会在地里变霉发芽。滚烫的日头和着热风灼烤着割麦人的脊梁,黄浊浊的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流,流到眼睛里涩涩的,淌进嘴巴咸咸的。胳膊被麦芒扎出的斑斑麦诱和血纹,汗一浸,一阵阵地刺痛。忙着割麦的人顾不上这些,直起腰板喝上一大口“井拔凉”(从井里刚提的水,皖北人叫井拔凉),眼睛里透着疲惫也不肯坐下来歇一会儿。看了看身后割下的麦捆子,又瞧一眼面前站着的麦子,弯下腰继续向前割着……
我已走出乡村二十多年,但每年“三夏”时节,我都会把储存了一年的假拿出来,风风火火地赶回老家帮母亲割麦。因为父亲是教师工作忙,还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四个弟妹当兵的当兵,打工的打工,上学的上学,都没有时间帮助母亲。
看似简单的庄稼活,做起来其实并没那么简单。父亲是教了一辈子书的“先生”,我高考落榜后就去了部队,农活对于我们父子俩来说都是外行,做起来显得笨手蹩脚地,总惹母亲在一旁不停地嘟囔。邻居董木匠笑着告诉我们,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你就咋着。那些“老把式们”能咋着,可到了我和父亲这儿就不能咋着。因为我们爷儿俩不懂技巧,力比人家多出,结果却不出活。堆麦穰垛应该算是个技巧活,涩涩的麦秸经过碾轧后变的滑不溜秋,要想堆成垛可不是容易的事,越是往高处堆就越难。堆垛时,一般是一个人站在上面,叫踩垛,其他人则在下面按照指令往上甩麦穰。如果站在上面的人踩不实,就会造成渗水或者时间不长整个垛就要蹋下来。俗话说,笨鸟要先飞。一次,预报说晚上有雨,我和父亲赶早“抢了场”(将脱出来的麦粒收藏起来),想赶在雨前把麦秸垛堆起来。父亲没有我劲大,便让他在上面踩垛,我在下面往上甩麦穰。一场的麦穰堆成了一个大垛的时候,天也就黑下来了,我们爷儿俩累得筋疲力尽。我把木杈杈到垛的半腰处,试图让父亲从垛顶踩着木杈下来,谁知父亲刚一抬脚,刚刚堆好的麦穰垛连同父亲一起都滑了下来。看到坍塌成一片的麦穰,父亲显出很无奈的样子。我看着父亲也是哭笑不得。此时,豆大的雨点随着黑天也飘落下来,垛已无法再重堆了,我们只好把一地的麦穰用大块的苫布盖上。
又到了“三夏”麦收的时节,我却用不着心急火燎地往家赶了,故乡的人们再也用不着“锄禾日当午”了,因为在过去属于乡亲们的庄稼地上,已经建起了一座大型煤矿,乡亲们再也不用赶天似地忙“三夏”了。
张承斌
稿件来源: 繁昌区融媒体中心
编辑: 叶宇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