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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乡的晒场

2020-01-06 09:56:01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在彷徨无助的时候,亦或是在欢乐、痛苦的时候……我就会想起故乡的晒场。

  在老家农村,农人们在造房子时都会在屋前预留一块空地,用来晾晒粮食或者衣物。这家支起两座自制的竹子三脚架,搭一根竹竿,飘挂着尚在滴水的衣服;那家搬出几张簸箕竹匾,上面铺排着自己腌制尚待风干的雪里蕻、豇豆干、咸鱼片……太阳热辣的夏日,家家户户的大樟木箱子都出来排队了,毛衣毛裤、棉袄大衣、被褥被垫等一干厚重的衣物也出来亮相了,赶着在此时收藏一些热量,好像要把经年历月的斑点霉味一股脑儿都抛洒在空气中。待到冬日时穿在身上,还能闻到蕴含在衣物里的阳光的味道,松软而温热。

  留给我记忆更深刻的,是村东头的集体晒场。一大片的空地,夯得平整板实,它是全村人打谷晒粮的最主要的场地。晒场有着真正意义上的丰收,到了金秋十月,晒场真是热闹非凡。农人们的欢笑混杂着打谷机的声响,“唧唧喳喳”寻机偷食的麻雀,寥廓爽朗的蓝天,悠闲走动的母鸡……这一切,祥和、纯朴、自然、清新,是乡村特有的氛围。我最喜欢看大人们干活。年轻的男人上身赤裸、胳膊粗壮、虎背熊腰,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爬满了蚯蚓样的汗水,随着他们有节奏的动作,青筋和肌肉一次次地绷紧,这种力与美的结合是人世间至真至纯的大美。虽然在我小时,我尚未能清晰地领会这种美的境界,但我想,正是在那时,劳动的概念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

  对于农村来说,晒场除了作为劳动场所,事实上,它可以算得上是农村的活动中心。农闲的时候,农人们三三两两地聚集在晒场上,本村的事、外村的事、现在的事、过去的事、将来的事,都被农人们通过语言、手势和唾沫在晒场上重新演绎。那时候,这就是农村信息传播的最主要渠道,虽然大多是些闲言碎语,但乡村道德习俗的力量始终渗透其中。谁家昨天娶媳妇啦,谁家的老人去世啦,谁家的男人女人吵架啦,这时候都要经受乡村舆论的审视。孩子们似懂非懂地听着大人的言论,传统的伦理道德便这样自然而然地一代代传承。

  对于孩子来说,晒场是我们的快乐家园。我们成群结队地在那里奔走追逐、高声叫喊,放风筝、打碉堡、玩“老鹰抓小鸡”……晒场上一年四季都有高高的尖尖的黄黄的干草垛,那是我们最好的藏身之处。躲在里头,憋住笑憋住呼吸,竖着耳朵听小伙伴在外头干着急,一个不提防,草尖尖划过鼻端,“阿嚏”——不好,暴露目标了!哈,现在想起,我还是不由自主地笑。镇上要来放电影,戏班要来唱大戏,都要安排在晒场。我们一帮野猴儿在晒场上、人堆里钻进钻出,大人们偶尔会轻声地埋怨几句,亲昵地拍打几下,也或许会塞给我们一把花生、豆子之类的零食。晒场,慷慨地给了我最初的友谊和那么多的快乐。

  故乡的晒场,是我的力量源泉。即便我走到天涯海角,即便我步子迈得再大再远,走不出的,是永远装在我心里的那一方乡土。赵青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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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