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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手艺

2018-07-02 08:53:39

  在我的记忆中,父亲曾经是一名技艺精湛、远近闻名的泥瓦匠。

  小时候,每年农忙时节,当我起床洗漱完毕准备吃饭后去上学时,父亲已经在田里劳作一早晨回来了。简单吃过早饭后,父亲便带上工具来到瓦窑附近的简易竹棚里。父亲先坐在竹棚外的大石头上猛抽一阵香烟,然后把裤管挽到膝盖上面,迈开稳健的步伐跳进齐膝深的瓦泥坑里。踩瓦泥是一件十分累人的活,村子里大多数人家都是用耕牛,但我们家的牛是几户人家共用的,所以只得常常用人的双脚来踩。父亲扶着锄头把在泥坑里一圈圈来回踩踏,直到泥土变细变软变黏,踩起来发出“噗吱、噗吱”的响声,且用手捏起来均匀嫩滑,才算基本完成。

  和好泥后,接下来便是做瓦坯。只见父亲用钢丝削一片一指厚的瓦泥贴在瓦模壁上,再用工具用力来回拍打,让泥巴把缝隙涂满,然后蘸着水上下来回不停地抹,边抹边转动瓦轮,一会儿功夫,瓦泥便被抹得厚薄均匀。接下来再用泥刮子把瓦泥刮平整、光滑,最后放到晒谷坪上晒干。晒干后轻轻一拍,一片片精致的泥瓦便大功告成。整个过程看似简单,但做起来不仅非常辛苦,成功率也不高。在晒瓦的过程中,如果碰到突降大雨来不及用塑料纸盖住,便会前功尽弃。父亲常说做瓦坯也是一门技术活,叮嘱我千万要睁大眼睛看仔细,要沉得住气,长大后才好接他的班。

  瓦坯做好后,接下来就是烧窑了。烧瓦的时候,父亲会变得异常庄重严肃,每次看见他那种表情,我都会拉上弟弟躲得远远的,生怕一不小心说错话会挨骂。但封火开窑后,看到从瓦窑里搬出来一摞摞色泽光亮的成瓦时,父亲便会笑逐颜开。出窑的日子也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除了为下学期的学费终于有了着落而感到开心之外,父亲还会奖赏我们两元钱去“打牙祭”。我用一元钱在村小学旁老樟树下“二狗冰棍摊”上买了十根冰棍,拉上小伙伴们躲在禾秸堆里慢慢享受,再把剩下的一元钱换回了垂涎已久的小人书《鸡毛信》、《小兵张嘎》和《铁道游击队》,洋洋得意地在同学们面前炫耀了好长一段时间。

  岁月如歌,年复一年,父亲用窄窄的肩膀和瘦小的身躯为我们撑起了一片晴朗的天空。然而,随着社会的发展,手工制作的泥瓦渐渐被钢筋、水泥和机制砖所代替,父亲做泥瓦的手艺也渐渐被时代所淘汰了。一声长叹后,父亲用厚厚的塑料纸小心翼翼地把制作泥瓦的工具包整齐,放置在祖屋的阁楼里。

  今年春节,我和父亲一起回老屋给祖宗上香,父亲像个孩子一样,硬要拉着我去老屋楼上检查他那些“宝贝”。望着父亲迈着沉重的步伐,拉着我的手颤颤巍巍地上楼,我顿感鼻子酸酸的。我深知,那些沾着泥土的工具,见证了父亲当年带领全家勇敢地走出生活困境的艰难历程;凝聚着父亲年复一年的辛劳、汗水和希望。在父亲的内心深处,瓦泥的清香还在;瓦坯的热气还在;瓦窑的青烟永远都在……钟瑞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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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