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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昌北·繁昌西

2017-08-07 08:35:36

  小的时候,我家住在城北闵家山头那,那时候城北边过了铁路桥就算是郊区了。繁昌在1996年之前还没有公交车,爸爸每天骑自行车送我上下学,风雨无阻。

  城北的铁路桥是哪一年建的我不知道,记忆中它就一直存在,桥高三米五,印象里有次一辆大货车载了很多纸箱子,超过了限高,过桥的时候被弹飞一地,司机一脸愁苦地在捡箱子,这大约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火车穿城而过,老远就能听见轰隆轰隆的声音,一条绿色长龙飞奔过来,数车厢是很多小孩子都喜欢的事情,一般以十五节的火车为最多。那时候坐在爸爸自行车后座上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坐上火车去远方,虽然不清楚远方到底在哪里。

  不过后来高考没考好,终归没跑远,学校在离家很近的一个工业城市。那时候繁昌北站还在使用,小小的候车室,清晨的光线很暗,售票窗口旁边挂着一块小黑板,写着每天的火车列次,我念书那会,每天对开两列,我常坐的是铜陵至上海的5048次列车,繁昌到马鞍山的票价是七元,学生证打半价是四块钱,到了马鞍山站,花一块钱坐公交车就可以到学校,现在想来真是无比美妙幸福的时光。5048是老式的绿皮火车,还记得绿皮火车吗?墨绿的车体、闷热或冰冷的车厢、拥挤的人群,过道上方一排小电扇,还有那可以拉开的窗户……

  同一列车从马鞍山回繁昌,就改头换面成了5043次,发车时间一般在下午五点五十左右,七点半到繁昌,那时车上基本就没有什么人了。爸爸总是会来车站接我,他喜欢站在刻有“繁昌北”的石碑那等我,特别容易辨认。到站的时候,小小的站台一阵喧嚣,转瞬就四下的散去,很多人都喜欢抄小路出站,我也偷懒如此,当然我并没有逃票。华灯初上,沿街都是暖暖的灯光,爸爸总是抢着帮我背包或者拖箱子,然后给妈妈打电话“接到静静了,正回来”。

  很多年过去,伴随着铁路大提速,繁昌北站早已没有经停的火车,铁路桥上驶过的绿皮火车也越来越少见,红皮的空调车、白色的动车组渐渐取代了老旧而不环保的绿皮火车。每年都有绿皮车被写进退役名单,曾在一个论坛里看过网友拍摄的照片,荒草丛生的废弃车站,锈迹斑斑的绿皮火车,如同待卖的废铁。其实绿皮车虽慢,但可以消磨时间,看看沿途的风景,车票又便宜,也并非一无是处。民谣诗人周云蓬说,绿皮火车开往梦想。其实,梦想不梦想不敢评议,但它饱含我们热忱的回忆是毋容置疑的。

  我小时候一直对“繁昌北”这个站名很疑惑,后来才知道这是为了区别之前的繁昌老站而设立的,不过现在,无论是“繁昌站”还是“繁昌北站”,都已经成为历史了。然而我还是会怀念铁路桥边的那个简陋小站,因为那里存有温暖的记忆和回家的感觉,还有渐行渐远的年少时光。

  从二零零八到二零一四年,这七年我几乎没有坐过火车,因为那时候繁昌北站已没有经停的客车,繁昌西站还未正式投入使用,而我在这个小小的县城,也度过了自己工作的最初七年。

  那时候的日子很惬意,不需要带孩子,也没有生活的琐碎,节假日除了追剧、逛街、看电影就是侃球、吹牛、涮火锅,直到恋爱、结婚、六六出生。

  六六的爸爸是一名军人,毕业之后几乎是跑遍了大半个中国,我们常常会觉得别人的工作有意思,那是因为我们无法感同身受,到底还是个旁观者,军营也是如此。六六爸最初的驻地在福建,领结婚证的时候我去过一次,在泉州火车站下车后,再倒车去县里、镇里、村里,继续往山里开,直到一个像《士兵突击》里的“草原五班”,糙一点地说,就是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这一线的高铁开通之前,六六爸回来一趟都要花上一整天时间,我说这就是“穿越大半个中国来看你”,多文艺,写个歌吧。繁昌西站到铜陵每天有五个经停的班次,到南京则是七个,因为需要再转车,我几乎对火车的每个时间点都很清楚。常常是开车送到西站,看着他进检票口,心里就纠结得不行,直到六六出生,这种感觉才好了很多,可能是注意力转移的缘故,女性的天性使然。

  再后来,六六爸调回了南京,距离和车程又缩短了一些,如果轮到休假,他有时候会在周五晚上坐最后一班G7593回来,待上一天,周日下午再坐车赶回去,恰好不会错过晚上的集中点名,我们也慢慢适应了这种常聚常新的节奏。

  时光的流逝总是跟随记忆的脚步,六六又长高了,从六斤六两的小不点到可以帮妈妈拎包,从只会吃饭睡觉拉粑粑到现在的小勺叨,我也熟悉着不同的生命角色。总有一天,六六也会长大,他也会坐火车去到很远很远的地方,作为父母的我们,是跟上孩子的步伐还是在原处等待,在他累了、倦了的时候,轻轻的道一声“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我想,无论是怎样的答案,只要心在一起,都完美无瑕。

  舅舅家的樱桃熟了,枝头挂满了小小的果子,姐姐也申请了假期从大洋的彼岸飞了回来,为了这个博士站的果蝇研究,她已经有整整21个月没有回来了,亲人的思念都是相似的,但走过的路终归都是要我们自己去选。我们约好去西站接她,她变胖了,是美帝的垃圾食品太多?变黑了,是加州的阳光太强烈?假期很短,没几天姐姐就又买了返程的票,实验室里的果蝇们在等她,没办法。舅妈很想得开,她种的仙人球可以同时结出五朵花儿,她玩起柔力球是队里的样板,反倒是舅舅,有时候真的看起来空落落的。

  又是一年高考时,多少学子又将从这里踏上一列列火车,驶向梦想的远方,黄昏日落下,妈妈的鬓角已染上白发,爸爸的臂弯也不是记忆中能抛起我们的模样。也许有一天,我也会离开,但是最终,我们都会回来。

  因为,这里有我们的父母亲人和深深热爱的家乡。

  李凌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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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