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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流中度过的童年

2017-05-15 08:32:29

  人到了老年,脑际常常萦绕着童年的往事,那可是刻骨铭心、挥之不去的记忆。我出生在在长江边的一个小镇,江水江风江流见证了童年生命的欢愉。儿时的我们可不像现在的孩子,有着那么大的读书升学的压力。一只蓝布书包,装着两本书和一支笔。上午三节课,下午基本没有主课。早早地放学,很少的课外作业,三笔两划也就完成了,更不要说参加这个班那个班,连听都没听说过。父母忙着自己的事,很少催逼孩子的作业。课余时间极其丰富,好动的孩子当然想着法子去淘了,而夏秋两季,我们的时光多在江水中度过。

  长江边的孩子,很少有不会划水的。初始划水也只是和小伙伴们在浅水处胡乱爬划,调皮的小鱼小虾最喜在你的胯间游弋、臂上蛰咬,痒痒的、痛痛的,使你无法闪躲。就这样没有专门的老师指教,就是一个人在水中呛着泡着,自己琢磨着,也记不起到底被浑浊的江水呛过多少次,于是,不经意间竟能在江水中漂游自如了。

  午后的暑气特别炙人,大地显得少见的沉寂,栖在葱茏茂密的枝柯上的蝉有气无力地叫着。上学前和放学后,我们背着父母,麇集到江边码头的趸船上,扔下书包褪去上衣,赤条条的一个接一个跳入奔流不息的江水中,半天才冒出一个个人头。远远望去,那裸着的躯体已和混黄的江水融为一色。只有大江中心蠕动的颗颗黑点,才使你想起江面上游弋着的是些颇识水性的顽童。

  长江中心的大流,由岸边望去宛如镜面般的光滑,而在这镜面下流着的却是汹涌的潜流。我们几乎每天都做着这样的“功课”,从趸船上跳入江流,然后冒出来,让奔流的江水推涌着,或划或漂地游向岸边,又由岸边走到趸船,再跳入江中,往返重复,直至夕阳西下,这就是淌大流。淌大流不是没有风险的,偶有水性欠佳的小伙伴被大流吞噬。母亲特别怕我去淌大流,每天放学回家,她总是用尖尖的指甲在我的身上划上一划,看身上是否现着一道道白白的指印,如果有白印,就知已去淌大流了,于是,免不了要受一番呵斥甚至苦打。

  一次,母亲暗暗盯着我,等我上了趸船,正欲下水时,母亲喊着、骂着、哄着、追上了趸船,眼看我就要被抓住,突然不知是谁喊着,“一二三,淌大流啰!”一个个赤条条的男孩“扑通通”地栽入江中,许久方悠悠露出水面,又闲闲汇入大流。母亲惶恐地望着江中许许多多的黑点而不知所措。

  每日午中,我们先在江中游戏一番,然后集结在趸船上,当看到由下游逆水而上的小火轮拖着长龙般的驳船时,我们这些孩子兴奋极了,不待驳船驶近趸船,便纷纷跳入江中,叫着、嚎着,顺流向驳船靠近。当游到驳船一侧,我们便紧紧地抓住船舷上悬挂的轮胎、铁链、绳索等物件,船主不停地轰赶着,可他们怎么也赶不走我们。偶遇童心未泯的船主,也会把我们一个个拖上船来,和我们笑着、聊着,并拿出西瓜款待我们。当拖轮载着我们驶上上游时,热心的船主再也留不住我们,霎时,小伙伴们一个个又跃入大流之中。

  记得父母在世的一年,我的两孩子也大了,我带着他们去看望爷爷奶奶。和父母东一句西一句的聊完家常,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又一个人踱到江边,走上趸船,望着一逝无羁的江水,我再也不能自禁,立即脱去上衣,穿着短裤,跃入江中,向着久违的大流划去。我仰浮在大流上,天空湛蓝湛蓝,江面波光粼粼,偶有一二艘帆船倦倦地驶过,我几乎一人享有这高高的天、宽宽的江。那种欢愉,那种空灵,真难以言喻。

  童年的乐趣,这可是我一生中最为欢愉的时光,它是那么的令人回味令人神往。年长了,书也读多了,才真正体悟《论语·先进》中的“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的志趣。时至今日,尽管已快是奔七的老人,可我仍想“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然毕竟岁月不饶人,“万里长江横渡,极目楚天舒”,已定格为永远的当年。正所谓“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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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