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回老家，再次见到儿子时，他俨然已长成了小少年，虎头虎脑，生龙活虎的样子。儿子好奇地问我：“以前你长得好看，现在怎么不好看了？”我说：“爸爸老了，当然就不如30岁时好看了。”要是在同龄人跟前，这个“老”字是不好意思说出来的。因为，我毕竟只有四十岁啊！如今，看到11岁的儿子，仿佛看到了30年前的我自己。儿子长大了，而我却在不断地老去。

　　一天，我们一家三口在饭馆吃饭。在饭还没端来之前，我一直望着门外的大街，看着来往的行人。突然，我瞥见一个女人，缓缓地从店门口走过去。我马上认出来她是我的初中同学。现在的她肤色蜡黄，脸颊瘦削，细密的皱纹，已爬满曾经美丽而光亮的额头。那一刻，我甚至很难将她同昔日班上那个漂亮的女生联系在一起。我暗恋过她，曾多次偷看过她秀气的眉毛和秋水般清澈的眼睛；曾多次在日记里写过她；她也曾出现在我的梦里。也就在那一瞬间，时间残忍地剥夺了我对一个人美好的想象，心中留存多年的暗恋戛然而止。

　　那天傍晚，我在村里碰见儿时的伙伴文文。一个突兀的将军肚占据了我的视线，那张脸上皱纹纵横，无神的黄浊的眼睛，这是一个货车司机烟酒过度、睡眠不好的征兆。想当年，文文读中学时，瘦长个儿，衣领老是高高竖起，风度翩翩。文文是学校有名的混混儿，以一记勾拳瞬间能将人击倒而著称。如今，从他身上再也找不到少年时剽悍的气息了。他的父母已年迈，老婆为他生了3个丫头片子，一大家子人都要靠他。时光在催人老的同时，也在改造着一个人，将早年一个偷鸡摸狗、打架斗殴为能事的人，拉回正常的生活序列。

　　我跟阿六交往多年，这次在街上重逢。一张口说话，看见他缺了一颗门牙。不应该啊！这么早就掉牙了。他看我一脸的疑惑，说：“酒喝多了，摔倒磕掉了。”听说阿六近两年嗜酒如命，每天午饭和晚饭都要喝。看得出，他的身体不大好，走路颤颤巍巍的，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过多的酒精破坏了他的肝脏，脸红得像成熟的高粱。这个钢筋工的身板，也经不起生活的重压和酒精的侵蚀，加速迈向了中年。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有大把的时间挥霍，一直觉得自己还在年轻人的行列里昂首前行。从同龄人身上，我看到时光这个无情的推手，一路推着我们向前。现在，我清醒地认识到人生的一半已被我踩到脚下，可供把握的机遇越来越少，但我不能再四平八稳，麻木不仁。虽说没有“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的雄心壮志，但珍惜每一天，活在当下，还是应该的。诚如古人所言：“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也许，中年的人生，总给人一种峰回路转、眼前一亮的感觉。只要精气神还在，健康还在，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落实点小梦想，寻找点小幸福，给浑浑噩噩的人生加点作料，不也是一种甜蜜的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