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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诗经》

2013-11-11 08:44:20

  有的书适合默读,在凝神注目中,体会作者块垒在胸、澎湃成章的才情,而《诗经》,则绝对适合诵读,读着读着,仿佛上古的风从时间的深处吹来,携着潮水般丰沛的蝉鸣,惊起鸥鹭,在晨曦居住的河水里,白露与蒹葭相遇,绿草依旧苍苍。

  《诗经》里那些神秘如卦文般的诗名,如湛露、鱼丽、玄鸟等,那般深奥,给人以烟火之外的感觉。其实,《诗经》是民歌的集结,来自先民们在劳作中的吟唱,情感朴素而真挚,像麦垛一般结实。《诗经》里有大河滔滔,炊烟袅袅,有野生的植物,有思念和欢乐,还有那些爱情,如初春新绿的柳枝般清新,轻轻一掐,渗出绿水,苍翠可人。《诗经》是香火,是一种传承,它越过西周的柴扉,携着唐风宋月,氤氲而来,在有意无意间,我们的心都会被它深深地抚摸。今天的人们会说,“莫伸手,伸手必被捉”,而不是说“硕鼠硕鼠,勿食我黍”,这其实是我们以另外一种吟唱的方式与《诗经》遥遥相对,即使中间隔着几千年的旧光阴。

  民歌里的情感总是那么直白,大喜或大悲。大喜是锣鼓喧天地热烈,花要大红,叶要大绿,不惊心动魄不算完。而民歌一旦哀伤起来,那哀伤是痛彻心扉的,那是寒冬腊月的夜,沾到三更的水,渗到了骨子里的痛啊。“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兮,雨雪霏霏,我心伤悲,莫知我哀”,这诗写的是战后幸存的征人,于归途中抚今追昔的感慨,他想念离别时的青翠枝条,倚门而望的家人,而今几经寒暑,雨雪纷飞羁绊了他归来的脚步,独自凄凉!一个征夫的伤口裸露在《诗经》的章节里,看来,多少王者的沙场战功,都抵不上征夫们这一声幽幽的叹息。

  读《诗经》,常常要忍不住感慨,是我眼拙还是环境的破坏,那些美丽的植物,它们都去了哪里?或者,它们披着美丽的外衣,混迹于《诗经》而将人迷惑了。“肤如凝脂,手如柔荑”,这荑是初生的茅草;“采薇采薇,薇亦柔止”,薇是春天里漫山遍野的野豌豆苗,搞懂了这层意思,薇立刻从云端跌到地面;“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皓腕粉指的佳人,在清亮的河水边,左一下右一下,摘着荇菜,而远处雎鸠关关,据考证,荇菜被认为是浮萍的一种。读懂这些句子时,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击打一下,有些失望,就像你欣赏的一个女孩,喊她丹丹久了,可突然知道她在家里是被喊着翠红的,反差太大。可是,在细细回味,这些美丽的名字,饱含着先民的智慧,给后人增添了多少诗意啊,以致于现在漫步田野时,再看那些植物,简直就像是在看野地里生长的《诗经》了。

  《诗经》还喜欢用植物来比兴爱情。“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葛见证了那些乌鬓布衣的女子河水涣涣的情感;“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这是一个思念的时刻,芦苇拂过衣襟,白露打湿诺言,芦舟向晚,鸟儿眠寂,惆怅的人儿无法入睡;“静女其娈,赠我彤管”,一支红色芦管,就能让深陷爱恋的人那么快乐,这些纯净的爱,滋养着青葱的年华,看来,爱情从来无关物质,只与两情相悦有关。读《诗经》,能让人心里产生一些没有膨胀的骄傲,收获一些没有虚浮的真诚,春耕秋种的土地上发生的故事,都安放在这本书里,纵然古今千年,一字一句仍能触及灵魂,让人感念不已。

稿件来源: 繁昌周刊

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