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老屋，二层六间，院子蛮大，从前却总显得拥挤，因为家里有四个野马驹一般的男孩子。如今老屋空旷了，只有不喜城市生活的父亲母亲守着它过日子。

　　母亲是闲不住的人，在院子里养了一群小鸡，每天给它们喂食，对着它们讲话。小鸡被母亲喂得胖胖的，一天天慢慢长大。我偶尔回家，母亲会挑出一只最肥的，然后拎过来让我宰杀，每次母亲都要落泪，每次我都想笑：“妈，你干嘛呢？鸡养大了本来就是要杀来吃的。”母亲不好意思地说：“是呀是呀，儿子回来了，也只好委屈这些小鸡了。”

　　母亲炖的鸡汤是我吃过最好的美味。母亲把鸡的内脏淘洗干净，然后在里面塞满桂圆枸杞和党参，在砂锅里加一勺清水，什么调料都不用。旺火烧开后，再转小火炖上三四个小时。那香味，是一丝一缕，慢慢、慢慢地在空气中漂浮的。那是一种暖暖香香的家的感觉。

　　成家立业后，琐事缠身，我回家的间隔也渐渐拖长了，主要还是靠电话联系来了解父母的情况。每一次通电话，母亲总是要提起那些小鸡，说小鸡又长大了，不舍得杀也不舍得卖，鸡子太老了味道不鲜美，我那几个兄弟都在外地工作，也只有我能回乡下。起初，我安慰母亲，说有空就回去。拖来拖去，回家却越来越少了，后来再听见母亲说这些话，我也不大耐烦了，我就说：“妈，您甭等我回去了，城里的餐厅38元一份土鸡菌菇煲，味道也鲜着呢！”母亲叹着气说：“城里的鸡汤都是用味精调料的，哪比得上咱自家的呀？”我说：“有啥不一样的？还不都是鸡。”轻描淡写挂了电话。

　　不想多听母亲唠叨，往家里的电话就少了。居然连母亲生病住院了才知道她身体不好。守着砂锅，我想给母亲炖一锅鸡汤，却总也炖不出我记忆中那鲜美的味道。我的泪下来了。我说：“妈，你快点好。我想喝你的鸡汤了。”母亲有些意外，愣了一下，忙不迭地说：“好啊好啊，这些鸡本来就是养起来，等你们回家来给你们补充营养的。”母亲好了。那以后，我喜欢有意无意地打电话“骚扰”母亲的小鸡们了，我总爱问“小黄毛”现在多重了？“胖哥”是不是又长肥了？母亲很高兴，仔细地向我描述每一只小鸡的生长情况。我知道，小鸡们在长大，母亲望子回巢的期盼也在与日俱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