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盖一枚岁月的印章

2013-01-28 09:23:09

  深夜乱翻书,读到一段趣事。说的是,清朝文人袁枚有次闲来无事,制了一枚闲章,题为“钱塘乡亲苏小小”,并印在了公文上,一天被某公看见,因知苏小小为南朝名妓,遂叱袁枚此行为不伦,袁枚听说后,不以为然地说道,百年之后,人人都知苏小小,但是,无人知晓某公你,闻者无不大笑。读后,甚觉有趣,趣在袁枚的率性,也趣在印章的内容,所谓的惺惺相惜就是这样的吧,虽然中间隔着千年的旧光阴。

  一时性起,遂拿出收藏很久的印章把玩。青田石的藏书章,该是我平生所刻的第一枚印章吧,是在大学时刻的,现在想来,也只有那样从容的日子,才容我放慢心思,在一方石头上细细地雕琢。那是在三月的校园,一丛一丛的梨树,小小的花苞,紧锁着如潮的春意,而心思如天上的白云,朝飞暮卷都是为着心仪的那个人,坐在花下,一心一意地刻着,每一画都是青春的印记。记得刻好后,攥在手里,穿过有月光的夜,坐了八小时的绿皮火车去送,去寻幸福的轨迹。送到后,我和他都好兴奋,沾着红艳艳的印泥,在他所有的书籍上,盖了又盖,白纸上印着红色的小篆,那是雪后的红梅朵朵,分外的喜悦。如今,每当再用这枚印章时,仍然有素衣锦年里好时光的感觉。我有时想,我们在红尘中等而又等的人,都是前世留有印记的,等着今世用各种密码来相认,而我的密码就是这枚青田石的印章吧。

  我的印章是寻找幸福的密码,而对有些人来说,闲章则是抒发情绪的缺口吧。明代书法家祝允明因其右手指旁多一小指,所以自号为“枝山”,并刻了“枝山”、“枝指山”、“枝山道人”等闲章来自嘲,幽默中透着自信,由此看来,只有心灵的残疾才是真正的残疾。郑板桥用于书画上的闲章颇多,他的一幅《花卉长卷》印章竟达12枚,他还刻有一枚“青藤门下牛马走”闲章,意思是说他愿拜倒在徐渭的门下,甘愿像牛马似的为其奔走,这是低到尘埃里的姿态,从心里开出的崇敬之花吧。

  记得,以前在西安看古玉印展,那些刻在玉石上神秘如卦文般的文字,印在薄而又薄的纸张上,纸黄印红,恍惚间,让人有种前世今生的感觉。这些或篆或隶的印章,从三千年前的殷墟走来,穿越汉宫秋月,流经唐风宋水,飞度千山暮雪,抵达繁华的今世,落在我的心里。有些印章,如“麦田家玺”、“文德庙左千人”、“江风山月”等等,都有着美好的意境。这里面有麦田,有庙宇的香火,有奔腾的江水,还有华夏民族生生不息的家国情怀,一切都像麦垛般朴素而真挚,直击人的心灵,让人在观赏之余,体会到一种没有膨胀的骄傲,使人在古人的情感里又活了一次,感受到一种血脉相连的传承。我有时想,时间好似一团烈火,煎熬着一切,将很多的美好都熬干了,像药渣,黑黢黢干巴巴地堆在地上,任谁都有绕不过去的尴尬。但是,煎熬之后,总有一些东西会留下来,似金子,似钻石,在岁月的深处熠熠生辉。是的,流传了两千多年的印章文化,是在光阴的烈火中淬过的大美。那人呢,或早或晚,生活也会给我们每个人都刻下了印章的,用历练做刀,用时间作泥,刻在我们的血脉里,水洗不去,刀刮不掉,盖在我们渐渐老去的光阴里。

稿件来源: 繁昌周刊

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