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愧对父亲

2012-04-05 09:38:37

  一年一度,草木枯荣,转眼又到清明。这个时候,家乡的山野,开满了杜鹃,葳蕤灿烂。乡人们开始络绎不绝地踏青祭祖,缅怀亲人。清晨,站在窗前,朝着故乡的方向凝望,不由想起年过半百的父亲。

  父亲7岁时,家里经常吃了上顿没下顿。一次,饥肠辘辘的父亲在山地里偷一根山芋,让人追赶了整整一个村庄。秋收后,父亲总是蹲在田间地头,捡拾一根根稻穗,交给奶奶。那个年代,父亲为了温饱吃了不少苦。这些都是他卧病在床时与我谈起的。

  我的童年在外婆家度过。父亲一直在外打工,只有过年才回家几天。他生病回家治疗那年,我正读初一。我们天天相见,渐渐地,他开始与我聊天。这时,我才知道他真实年龄,知道他会拉二胡,吹笛子。他给我讲,奶奶死得早,他在我这个年纪已经跟爷爷学手艺,曾经饿着肚子挑200多斤的稻子走了50里路等等。

  他感觉自己时日不多了,于是更加唠叨起来,将他大半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抖搂”出来,恨不得把他这辈子的经验都一股脑儿地全塞给我。而那时的我,正值青春年少,根本无法理解他的苦楚,对他的唠叨也只感到无奈烦闷。

  曾与他大吵了一场,在一个春日的下午。他坐在摇椅上,我靠着门栏。我大声地朝他吼,怪他无能,在外那么多年,家还是土瓦房子。除了14英寸的黑白电视机,家里什么电器也没有。每次开学交学费,我和姐姐交的都是白条。老师天天催我们要学费,我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父亲被病魔折腾得骨瘦如柴,神情枯槁。我对他叫嚷时,他的嘴唇被气得发紫,哆哆嗦嗦地把身旁的茶杯推到了地上。“哐当”一声,玻璃碎片溅了一地。他大喊“不孝子”,使了全身力气。随后就一直喃喃自语着,说自己太苦,养了这么个不孝的儿子。我靠坐在门槛上,沉默了。我多么希望他还能像5年前,一手拎起我,一手用力地拍打我的屁股,那样地刚劲有力。可现在,他的手青筋暴突、颤抖无力。我开始懊悔……我抱头肆无忌惮地痛哭。哭坐在摇椅上病怏怏的他,哭我多年残缺的父爱。

  那是我与父亲惟一一次的争吵,也是我对他最清晰的记忆。就在次年的春天,他病情加重,卧床不起。我永远不会忘记,一个春日的夜晚,他匆忙地走了,在我赶回家之前。母亲告诉我,他走的时候眼睛没合上,他没看到我回来。我急促的脚步还是没能追赶上他最后的牵挂。我跪在他的灵前痛哭,我恨自己的少不更事,恨作为儿子的无知不孝,恨没能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时光易老,岁月无情。如今,他静静地躺在山腰,我的心仍充满惆怅。爸,今年清明如果您的坟前盛开了一丛杜鹃花,那便是我跨越了千山万水的愧疚与怀念。汪 亭

稿件来源: 繁昌周刊

编辑: 刘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