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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冬

2011-12-12 11:12:35

  关于冬天,我曾写过一些零星的文字,用来表述我对冬天的感受与怀念。

  对我而言,春天太闹,夏天太热,秋天太忙,冬天虽冷,于我却很喜欢。我喜欢冬的冷峻、硬朗、真实、简单。

  又是冬天,天亮起来,院丼里吊水,灶下煮粥。太阳出山了,捧一碗粥,就一碟红椒腌姜,蹲在檐下吸溜溜的喝,直喝得头上冒汗肚子发胀。然后摸出刀斧,不紧不慢地磨,时用拇指弹试口刃,感觉锋利即止。上得山去,砍几棵杂树,斫几驮棍柴,一并扛下山来,数日积成一堆,与收购之人估算成交,达成一笔买卖。于是,打酒买书的钱就有了,儿女上学的车费饭钱就有了。

  除了上山,田地里已没多少活计可干。起过畈的土块松松散散的冻着晒着,顺着人的心思。油菜田里锄过且上了粪水,肥肥的叶片连了畦,长势让人宽慰。田拐地角多半种上豌豆蚕豆,新出的秧苗嫩嫩绿绿的养眼哩。放眼望去,田野上全无遮挡一派明净,所有景象尽收眼底,让人瞧着痛快淋漓,真想大喊几句,吼叫几声。

  村庄宁静而和平。须发皆白的老者枯坐檐下,拐杖靠墙,双手拢袖,微眯双眼,长久晒着太阳,形同人间寿仙。院内那棵老树,已有百年,此刻正享受阳光抚摸,与老者相作无声地交流。一头牯牛,打门前经过,五六岁的小孙孙从家院里蹦出,手里捏根棍,煞有介事地跟在牛屁股后面,稚声稚气地喝牛,神情可爱天真。塘畔的女子,正在清洗一大摞大白菜。菜白人也白,只是一双素手在冷水里浸得久了,冻成红色。见到小男孩,女子粲然一笑,唇红齿白,面如春色。

  真正闲下来的时候———下雪了,是吃狗肉、吃鱼锅的时候了。夜晚去村外捕狗,得有胆量有耐心,还得碰运气,弄不好,被人当贼追撵。吃鱼就简单了,叫上祖宝、东平、老黄们,去库里拖上一网,吃的卖的都有了。略略作一下分工:祖宝去买酒打豆腐,老黄剖鱼煮鱼,东平清洗鱼网整理网绳,我去菜园里,扒雪剪半篮菠菜,拔两把老蒜、两棵包菜,洗净,择好,切碎,作烫菜。炭火起着了,噼噼叭叭冒火星,锅里的鱼头熟了,咕嘟咕嘟冒热气,于是加上烫菜,就吃,就喝。外面冰天雪地,屋里却炭火正旺,气氛热烈,酒肉的香气飘到屋外,引得狗们跑来,桌下钻进钻出,为了一块骨头撕咬扑叫起来……黄昏里,几个人拎几条鱼,醺醺地往家走,步伐不稳,哼出的小调走了样。

  冬天夜子长,人的精神却好。大把的时光全用来睡觉,未免有点可惜。因为有夜读的习惯,便在卖柴禾的收入里抽出百多元钱,定做了崭新的火桶,上好的杉木箍制,散发着特有的木质清香。一只给儿女晚自习,一只留给自个受用。临了夜晚,钻入厨房后面小间,远离了人群与喧嚣,拥一盆火,独对孤灯,一杯茶,一本书,一张桌。读聊斋读红楼,读唐诗宋词读明清小品,读艾芜沈从文贾平凹们,读至开心处大笑,黯然处神伤,激奋处拍案,失意处叹息。只觉神思飞扬,灵性焕发。其惬心快意,难以言说,非书虫难以知会。

  书读多了便学着写些文章,冬日里做的文章少了水分多了筋骨,每每寄出一篇,就象播下了一粒种籽,盼着来年春上能够发芽、生根、开花。偶尔会收到读者或编辑来信,收到一份样报样刊,一笔微薄的稿酬,心里就如注入一股暖流,那几天就觉得特别开心特别有意义。

  在这个冬天里,我去离家七十多里路的地方走访我所尊敬的神交已久的两位先生。同他们交谈,我受益匪浅,生发出力量与热情。我没想到在这样的地方竟有着与我经历相仿而又远比我执着、投入的人。他们与我年龄相当,然而成就斐然。相比之下惭愧之余又深感庆幸,我认为认识他们是一件美好的事情。如果一个人拥有着所谓的爱情,又有那么几个相互理解相互支撑的友人,那么,再冷的冬天对他来说都不会感到太冷。

  我走在家乡的土路上,迎着风,内心宁静而安详。面对眼前的土地,我想说:冬天真美,生活真好。

稿件来源: 繁昌周刊

编辑: 刘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