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
2010-08-04 09:18:39
没有名字的星星最有光,没有照过影子的小溪最清亮,未经雕饰的风景最耐看,同样———最上游的河水最为明澈。
河流一路下来,就难免泥沙俱下了……这几乎是一个规律吧。文学史上,《诗经》之音最为清新,后代文学虽有佳作,但还是难逃烟火气。
世上的事,大致都是这个样子。文学如此,人生一路走来,不也就是一条曲曲折折时而激越时而平缓的河流吗?
想到这儿,我又忆起小时候了。我说不清这回忆是什么感觉。那时的情景在我的脑海里播放着,是部默片,却比现在的那些大片更引人入胜,不多时即遣我进入恍惚之中。不免会疑惑:那个跑跑跳跳的孩子是我吗?不过十年左右的光景,一瞬间却又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记忆的河流不急不慢地流淌,我掬一捧水擦洗自己蒙尘的脸。
人之初,性本乐。那时的我(大概七八岁吧)从没有什么小心思。心中没有负担,自然成天有说不出的高兴劲儿,即便偶尔有不快活的事儿,不一会儿就被其他事儿排挤掉了。放学归来,不想着要赶紧学习,在路上自有无尽的事物吸引着我。五分钟的路程,轻而易举地被我和伙伴拉成了二十多分钟。我住的那个小区街两旁皆有树丛,我和同伴坚持了好几年的对树丛的探索。我们一处处观察蜘蛛网,有时逮着蚂蚁便很友好地送上前去,目不转睛地欣赏小八脚怪如何仅凭几根丝线施展神力;我们对蜗牛也是情有独钟,见它们一个个挂在墙壁上觉得寂寞,便在一天中午召集了整街蜗牛放一块儿开了一场七十多只蜗牛的盛大聚会;蚱蜢长得不免讨厌,特别是被抓住后那吐浆的嘴实在恶心,被我们碰上后自然大刑侍候,直接送往蜘蛛老兄家;奇思妙想我们从不缺少,碰上废旧灯泡,我们突发奇想欲模拟炸弹。先捉只蚱蜢固定好,后让灯泡在它身旁“爆炸”。蚱蜢身体四肢倒是完好,不过确实令我匪夷所思地死了———难道被震得“肝胆俱裂”?还有一阵子,有段路上总有奇异的香味,我们在草丛里左翻右找,终于在下水道口发现了一个像蛹一样的东西,它圆润得很,而且过了十几天就变了种颜色。有一天奇异地消失了,香味也不见了,我们也只好就此“结案”。
……
那时的我看一棵树,我能发现树上有几个瓢虫,根旁潜伏着一只蛤蟆,我能听见叶在呼吸,我能感到根在土里游走。而我现在面对一棵百尺高的大树,我说:“那棵树真大!”仅此而已。当然,我还学会了忽视蜘蛛,忽视蜗牛,学会了不在放学路上耽搁时间,学会了不用干净的手在草丛中翻找,学会了为成绩烦恼,学会了为未来担忧。哪个我更快乐呢?“小小少年,没有烦恼。”
……
“一年又一年时光飞跑,小小少年长大了。”
……
“他的烦恼增多了……”
如今,世界上优秀的童话作家正日渐稀少。然而,真正的童话大师们,不论是安徒生、王尔德,还是泰格特霍夫、安房直子,不论是生者还是逝者,都应得到我们永久的尊敬。他们是永不停歇的追梦人,他们企图用童话来唤醒丢失的童贞,他们一直逆流向最清的梦一般的上游奔跑,以回应那心灵最原始最纯净的呼唤。
当圣埃克苏佩里满不在意地拒绝小王子的请求时,小王子哭着提起那个住在另一个星球上的红鼻子老头儿:“他从来没有嗅过一朵花,从来没有望过一颗星星,从来没有爱过一个人,除了加法什么也不会,整天反复说‘我是个正经人!正经人!但他不是个人,是个蘑菇!’此时,我们是不是也在哭泣?什么时候,什么原因,让一个个“小王子”变成了一地的“蘑菇”呢?
我的河流轻轻地流淌,一眼望不到尽头,我恐怕无法溯回上游了吧!此去经年,流年似水,我还愿做个“小王子”。终究我是要沿着这一脉流水走下去,间或停一停,饮一口带着上游记忆的水,想一想童年的味道。
稿件来源: 今日繁昌
编辑: 刘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