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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云从与《太平山水诗画》

2018-04-08 15:34:35

  萧云从(1596--1673),字尺木,号无闷道人、于湖渔人、梅石道人、东海萧生、梅主人、梁王孙、石人、默思等,于湖人(今安徽当涂人)。明末清初著名画家,姑孰(今安徽当涂)画派创始人。萧云从的绘画艺术在清代曾经产生过巨大的影响,其中影响最大的是他的《太平山水诗画》。该画集共四十三幅画作,其中有十三幅画繁昌山水。

  萧云从幼而好学。据他自己所著《易存》序中所说,“八九岁从师讲孟子六律五音”,“亦自解诂章句”,十五岁便开始临摹唐寅作品,“笃志绘事,寒暑不废”。二十五六“复从左传国语史汉注疏,历代志论及程朱邵蔡所著,广为阅心”,“算术及歌唱琴筝萧管无不习之精熟”。

  萧云从少年科举不利,直到崇祯十二年(1639)44岁时才考中乡试副榜。然这种副榜没有实际意义,只是考试中的一种附加榜示。

  萧云从历经明朝万历、泰昌、天启、崇祯数代,是明朝走向灭亡的时代。朝廷统治腐朽,阉党祸国殃民。明崇祯十一年(1638),云从和他的弟弟云倩加入复社,与东林党相呼应,抨击邪恶势力,与以魏忠贤为首的阉党作斗争。

  当异族入侵时,他又奋起参加反抗。入清以后,他写了很多诗文,表达了他的反清情绪。尔后一直过着隐居生活,专意于书画的研究和创作。他自己说,“……人处乱世,上不得击栉纾奇,次不得弹琴高蹈,而优游尘土,画青山而隐,则吾与芸子解衣盘礴,相附于长康、探微之流,亦足矣。他复何顾。寒食日石人云从识。”(《古缘萃录》卷七《萧尺木青山高隐图卷》跋)他自称“石人”,即颜师古谓之“言徒有人形耳,不知好恶也”。萧云从不承认清朝统治,因而在入清后,他从不在自己作品上署上清朝的年号。现存云从众多作品皆可证实,《太平山水诗画》一册中亦可见其一斑,如《北园载酒图》一幅下署“戊子四月四日记萧云从”,并未在戊子前加“顺治”二字。在《双桂峰图》钤印“忍辱金刚”,《凤凰山图》钤印“仆本恨人”,显示出萧云从的民族气节。

  康熙十二年(1673),云从度完了他支离、困苦、忧郁不得志的一生。临终前“执诸同志手曰:‘道在六经,行本五伦,无事外求之,仍衍其旨’。赋诗毕,瞑去。”(乾隆本《芜湖县志》)萧云从的墓在芜湖西严家山。萧云从的画初学倪云林、黄公望,晚年放笔,遂成“清疏韶华、笔墨爽利”而独树一帜的姑孰画派。

  萧云从的画镂版传世的有以人物为主的《离骚图》六十四幅,和以山水为主的《太平山水诗画》四十三幅。《太平山水诗画》是他的杰出作品,又是姑孰画派的代表作之一。清乾隆时期编纂的《四库全书》收录了《太平山水诗画》。

  太平是地名,位于安徽东南部,宋设太平州,元为太平路,明清为太平府,辖当涂、芜湖、繁昌三县,府治在姑孰(今当涂县)。

  《太平山水诗画》作于清顺治戊子年(1648),是萧云从应太平府推官张万选的邀请为其选编的《太平三书》而创作的插图。张万选,字举之,济南人。在该画集《图画小序》中,他自述“理姑四载”,向往汉朝隐士向子平“遍游五岳”以及南朝刘宋宗炳那样“图五岳名山于斋壁”以“卧游”之,在主政姑孰的四年间遍游太平地区的山山水水,将要离开此地时,担心“岁月驱驰,佳游不再”,于是“属于湖萧子尺木为撮太平江山之尤胜者绘图”,以寄其相思。《太平山水诗画》完成之后,张万选“虑其播之不广,传之不远,而寿事于剞劂(雕版印刷)。”请徽州知名刻工刘荣、汤尚、汤义三人精心镌凿,制成细腻详尽的刻板。《太平山水诗画》中有“刘荣镌刻”、“旌德刘荣刻”、“旌邑汤尚刊”、“汤尚”、“汤义”等印章,应为镌刻者所加。这些刻板充分展现了萧云从原画稿的笔画神韵,“能将作者的笔触所至,线条或刚劲尖利若钢锋,或软嫩和润若流水,全部不失毫厘地传刻出来”,才使得《太平山水诗画》得以流布至今,广传天下,名誉中外。

  《太平山水诗画》共有四十三幅,采用图文并茂的形式,每幅均用正、草、隶、篆等各种书法题与所绘风景相关的古代名家诗一首,并标明仿古代著名画家如王维、关仝、郭熙、范宽、郭忠恕、夏珪、马远、刘松年、米友仁、王蒙、唐寅、沈周等三十六家的笔墨、技法和构图。这四十三幅作品,风格各异,各有千秋,堪称杰作。张万选对萧云从创作的《太平山水诗画》深感满意,赞扬“萧子绘事妙天下”,“余间一展卷,如见鸟啼,如闻花落,如高山流水环绕映带,如池榭亭台渗缋满眼。”

  《太平山水诗画》首幅为《太平山水全图》,是根据当时太平府所辖三县山水名胜而作的鸟瞰图,画中峰峦林立,草木蓊郁,溪环水绕,阡陌纵横,一派江南水乡风光。画面左上角题南宋诗人杨万里的诗:“圩田岁岁正逢秋,圩户家家不识愁。夹道垂杨一千里,风流国是太平州。”下识:“宋杨万里诗,祖梁萧贲《五岳四渎图》,踵事而华也。萧云从。”钤印“默思”。右下有“刘荣镌刻”四字。作者将太平府誉为“风流国”,将其美丽风景和居民的惬意生活绘于画中,画家对于乡土的挚爱之情亦蕴含其中。

  全图后面是《太平山水分注》,图中除篆书所标的郡县城池暨水陆驿道外,其余所标之地皆是后面所画的山水名胜在太平府地的位置。正符张万选所希望的“异时布袜芒鞋,涉迹五岳,当循是图为嚆矢。”

  《太平山水诗画》其余四十二幅为太平府所辖当涂、芜湖、繁昌三县的名胜风景图,其中当涂十五幅,芜湖十四幅,繁昌十三幅。其或描绘山川胜景、山村水郭,或刻画山间的春雨秋云、晨曦暮霭,或实写当地居民的生活场景,展示了历史上太平府三县优美的自然景色。

  从第三十一幅至第四十三幅,所绘皆繁昌山水名胜。

  第三十一幅:双桂峰图

  双桂峰图

  左上草书题:“佛道通仙灵,姮娥亦皈向。手持双桂枝,低回下云障。金花映腮颊,香风正飘荡。嫦娥上天去,双桂屹成嶂。如何植物性,则应慈仁相。坐守菩提根,泉泡蟠桃饷。婆娑清夜影,依约半乾象。”下识:

  “右徐杰诗,学关仝之法。尺木从。”钤印“忍辱金刚”。

  徐杰,繁昌人,明成化二十年(1484)进士。关仝一名关同,五代初山水大画家,师法荆浩而有出蓝之誉,当时人称“关家景”,和李成、范宽并称为“山水三大家”。

  第三十二幅:洗砚池图

  右上题:“冲霄姓王氏,云是羲之儿。性洁爱山水,好书复临池。波间洗破砚,墨浪飞玄鱼。羲之写黄庭,名声千载垂。冲霄书涅槃,字画与并驰。二子已仙去,遗迹人间奇。春风翰墨香,秋雨蛟龙悲。飞鸟不敢过,何必高藩篱。”下识:

  “右宋徐杰诗,其山松瘦石奇似马远笔法,故取配焉。梅石道人画。”钤印“云从”。

  马远,南宋四大山水画家之一。

  第三十三幅:五峰之图

  左上题:“右五峰俱在隐静山,气致苍飋,似李咸熙匡庐东折笔意,而青莲诗云:‘我闻隐静寺,山水多奇踪。岩种朗公橘,门深杯度松。道人制猛虎,振锡还孤峰。他日南陵下,相思谷口逢。’又藏画者不尽之情矣。默思。”钤印一,不可辨。

  李咸熙即五代末最著名山水画家李成,字咸熙,山水画三大家之首,北宋的山水画几乎都是他的流衍。

  第三十四幅:隐玉山图

  左上草书题:“浮丘峰高三十六,三十六峰如削玉。浮丘仙去三千年,山中独遗丹井泉。井泉寒洌深更流,鬼神呵护到于今。山下幽人时极目,尚有丹光穿树林。”下识:

  “严允谐浮丘丹井诗。写以高房山之法。云从。”钤印“萧夫子裔”。

  严允谐是明代繁昌教谕。高房山即元代画家高克恭,字彦敬,号房山道人。

  “萧夫子裔”的“夫”字,应为“太”,夫、太二字篆书近似略有别,当为刻工所误。萧太子即萧统,字德施,南朝梁武帝萧衍的长子,天监元年即被立为太子,然其志在文学,尝编选《文选》,对后世影响极大。死后谥昭明,后人称昭明太子。萧云从因与之同宗,故称“萧太子裔”。

  第三十五幅:凤凰山图

  右上题:“蓼岸藤湾隔尽人,大江小泽绕成轮。围蔬放荻不争地,种柳坚隄非买春。匏瓠故教俱上屋,渔樵相倚尽成邻。夜来更下西风雪,荞麦梢头万树春。”下识:

  “右杨万里诗,见刻繁易署中,用徐熙法画之。萧云从。”钤印“仆本恨人”。

  徐熙是五代时南唐著名花鸟画家,作花鸟画用水墨为之,殊草草,略施丹粉而已。与黄荃齐名,人称“黄家富贵,徐熙野逸”。清初,徐熙画早已不存于世。

  此图左下有“旌德刘荣刻”五字,乃刻者所加。

  第三十六幅:覆釜山图

  右上题:“女娲煮石补天漏,五色补天天补就。至今天釜从地覆,乾象穹际压坤度。天光散作翠岚浮,为雨为云润岩窦。朝来拄笏看爽气,方寸静归仁者寿。”下识:

  “右严允谐诗,以黄一峰法图之。尺木。”钤印“云从”。

  黄一峰即“元四家”之一黄公望,字子久,号大痴道人、一峰道人,对元末和明清山水画影响最大。

  第三十七幅:灵山图

  灵山图

  左上题:“西岩一径不通樵,八十持盃未觉遥。龙在石潭闻夜雨,雁移沙渚见秋潮。经面雾湿文多暗,香印风吹字半消。应笑南来又东去,越山无路水迢迢。”下识:

  “杜牧之咏灵山诗,效李唐武夷精舍画法。萧云从。”钤印“王砚山人”。

  杜牧,唐代著名诗人,字牧之。李唐,字晞古,北宋宣和画院画家,后入南宋绍兴画院。早年画以师古为主,南宋期间,他独创大斧劈皴,对以前皴法大胆地简化。又创局部取景构图,改变了过去“上留天,下留地,当中立意布景”的全局式构图,成为“院体画”创始人,“南宋四大家”之首。南宋绘画全出于他一系而系无旁出。存世作品有《万壑松风》、《采薇》、《清溪渔隐》等。

  右下角有“汤义”二字,系刻者所加。

  第三十八幅:三山图

  右上题:“三峰崒滗郁葱葱,神工削去真芙蓉。桂影飞上瀛海东,须臾宝鉴悬长空。老猿弄影挂树呼,乌鹊亦有树堪栖。山翁鹤目扬明晖,把酒对月重赋诗。”下识:

  “严允谐题三山秋月诗,月难为画,聊以巨师笔为之,道人得无以泥捂如月僧我耶寒壁。”钤印“云从”。

  巨师即巨然,五代宋初画家,开元寺僧。山水师法董源,在长披麻皴方面更有发展,胜过董源,作山顶多矾头。存世作品有《秋山问道》、《层崖丛树》等。

  第三十九幅:板子矶图

  左上题:“石上红花低照水,山水翠篠细含烟。天生一本徐熙画,只欠鹧鸪相对眠。”下识:

  “子明画此,复见之,因张舜民之诗也。江梅。”钤印:“萧生”。

  徐熙,见前。张舜民,宋代繁昌县人。

  此图左侧有“刘荣”二字,系刻者所加。

  第四十幅:繁浦图

  右上题:“夕游繁昌浦,暮烟生远渚。归鸟赴前洲,隔山口口鼓。”下识:

  “晋刘孝绰诗,写之以黄筌之法。尺木。”钤印“云从”。

  刘孝绰并非晋人,乃南朝梁人,累官至司徒右长史等职,世重其诗文。诗中“口口”二字,不可辨认。查当时诗文集,以及《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刘孝绰诗甚多,然无此首。黄筌,五代时西蜀著名花鸟画家。作画以布彩为主,精工细腻,对北宋花鸟画影响最大。存世有《珍禽图》。

  第四十一幅:峨桥雪霁之图

  右上题:“玉龙战罢鳞甲摧,玉妃无数下九垓。溪桥高下银成堆,金鸟飞上扶桑枚。顿令万物生光辉,客骑驴背去复回。忍寒渡桥君试猜,不是寻诗定访梅。”下识:

  “严允谐诗,写以倪元镇法,元镇不长人物,尝假手为之,如帘上酒字,又本刘松年矣。萧云从。”

  倪元镇即倪瓒,字元镇,号云林子。“元四家”之一。其画简中寓繁,似嫩实苍,对后世影响极大。作品有《容膝斋》、《渔庄秋霁》等。

  第四十二幅:荻浦归帆图

  荻浦归帆图

  右上题:“西江水阔清可掬,江上归帆归兴速。达从天外忽飞来,波心影落玻璃窟。翩翩疑是雁翱翱,悠悠恍若云驰逐。夕阳西下竟何之,乘风远过海门曲。”下识:

  “严允谐诗,学周昉画,以昉长于水草,短于风涛,一浪不生而有汪洋千里之势,故师法之。萧云从。”钤印“尺木”。

  周昉,字景玄,唐代中后期人物画家,作画题材以贵族妇女为主,初学张萱,后独创“水月观音”,仿效者甚多,世称“周家样”。周昉并不专画山水,至少说,此图和周昉画绝无相干之处。

  第四十三幅:北园载酒图

  右上题:“檐影荫游鱼,江声颤崖竹。云帆天外去,龙刹空中矗。霞明晚渡红,草暖晴沙绿。澄波见归鸟,纷霭迷飞鹜。有时雪浪吹,玉马争追逐。青霄皓月满,琉璃莹颠目。谢傅昔出宰,天葩动惊俗。一请梁间诗,清风感佳木。”下识:

  “宋徐迪诗,初经营此图,意甚惨澹,乃梦唐六如解元授以本稿,故亭榭竹树多出兰之义云。戊子四月四日记,萧云从。”钤印“梅主人”。

  徐迪,繁昌人,宋绍圣元年进士。唐六如解元即明代画家唐寅,字伯虎,一字子畏。尝考中乡(省)试第一名,故人称唐解元。晚年思想趋于空幻,参破人生,遂皈依佛教,喜读《金刚经》,谓:“一切有为法,如梦幻,如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因自号六如居士。山水、人物、花鸟无一不精,后人评其为“明四家”之一。

  《太平山水诗画》在中国美术史上具有崇高的地位。清代书画名家、《桐阴论画》的作者秦祖永对萧云从的《太平山水诗画》颇为推重:“所绘《太平山水图》,追摹往哲,工雅绝伦,极为艺林珍重。”现代大文史家郑振铎先生对徽派版画颇有研究,得到《太平山水诗画》之后,激动不已,“此版画绝作,遂归于余,十载相思,得遂初愿,喜慰何已”。对《太平山水诗画》更是给予极高评价:“图凡四十三幅,无一不见深远之趣,或萧疏如云林;或谨严如小李将军;或繁花怒发,大道骋驰;或浪卷云舒,烟笼渺渺;或田园历历如毡纹,山峰耸迭似岛屿;或从危岩惊险之势;或写乡野恬静之态。大抵诸家山水画作风,无不毕于斯,可谓集大成之作矣!”

  这本画集,17世纪就在日本被翻印过,又名之为《萧云从画谱》、《萧尺木画谱》或《太平山水画帖》。在中国,又被称作《太平山水图》、《太平三山图》,也被学画人作为画谱、画帖,广为临摹。

  萧云从的《太平山水诗画》传至日本后,奠定了日本南宗画的基础。日本南宗画的兴起到完成,其间大大小小的画家学会作画皆以《太平山水诗画》为师范,故称之为画谱和画帖。日本南宗画后来成为日本画坛的主流和最高尚的画派。沈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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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