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繁昌保卫战:谭震林征战生涯最惨烈的巅峰对决

2015-12-16 16:02:07

  1939年11月13日凌晨,处于恶战间隙的腥风血雨中,新四军第三支队副司令员谭震林,正面临征战生涯最惨烈的巅峰对决。

  此刻,石谷联队、百川大队600名日军夜袭孙村,并沿途纠集荻港、铁矿山、三江口等据点守军共计2000名兵力,企图一举歼灭以新四军三支队为主的抗日武装。谭震林令第五团三营以塘口坝山岗为伏击阵地,另派一个连作诱饵,以遭遇战且战且退诱敌入瓮。

  塘口坝伏击战阵地筑在山腰,陡坡下就是崇山峻岭间唯一的蜿蜒山道。时逢深秋,枯叶尽落,视线一览无余。谭震林严令战士们挖掘堑壕时不得向坡下覆土,泥屑石块全部装袋运走。蹲在齐腰深的堑壕里,枯草遮掩的沟沿把视线生生割断,怎样才能准确洞察敌人行踪,以猝发一击致敌于绝境?谭震林脑海倏然浮现前日清晨的一幕。

  披着朝露从阵地巡查归来,房东大娘正忙着煮地瓜粥。谭震林蹲在灶前学着大娘用空心竹管向灶膛里吹风,竹管捏在手中,战将隐隐感觉似乎正持着一支特殊兵器,正要往深处琢磨,却让作战参谋急迫的报告声打断了思绪。此刻,依稀的竹管让战将脑中灵光突闪,他招手把三营长唤到跟前比划着面授机宜,营长喜出望外地转身去部署。清晨,新四军第三支队五团阵地各指挥位置的枯草丛中,诡谲地伸出一根根凿空竹管,那是穿透土埂直对山道的观察孔。

  须知,战场上指挥员的技高一筹,往往就决定生死博弈的胜负走向。14日凌晨5时许,日军人马蟒蛇蠕行般进入梅冲山坳,新四军战士把鬼子放近到几乎触手可及的位置才骤然投出集束手榴弹,霎时间如霹雳掼地,火球席卷。三营坚守塘口坝阵地一昼夜,旭日阳光投射在峨山峰巅上,战士们跃出堑壕与日寇血刃相搏,前排在血火飞溅中倒下,后排吼声如雷、刺刀泣血,那是叠加了牺牲战友的无尽勇气与仇恨。尽管发起20多轮冲锋,机枪弹、野炮弹冰雹般地倾泻在几成焦土的山坳里,但日军却只能无奈地望山巅而兴叹。

  其实,这仅是第4次繁昌保卫战中的惨烈一幕。早在11月7日晚,日军第十五师团五十二联队及川岛警备队步骑兵600余人,携九二步兵炮、掷弹筒和轻重机枪进犯繁昌。谭震林果断决定扩大正面部署以形成对敌包围之势。9日,日军在炮火掩护下突入繁昌城,却发现竟是一座空城,且已被新四军两个团铁桶合围。下午3时,谭震林下令发起总攻,五团从城北、城西杀进城区,六团三营从峨山直扑城池展开肉搏战,战至5时,残敌经北门溃逃。

  连战连挫,令日寇恼羞成怒。11月21日凌晨,日军再次抽调石谷联队及川岛警备队步骑兵2200兵力,分五路进攻繁昌城。谭震林掐紧敌增调兵力急求决战的软肋,采取运动防御战术,巧借地形节节阻击,以迟滞和消耗日寇。峨山阵地西北高地由四连坚守,日军步骑兵混编展开一次次集团冲锋,激战中连长林昌杨被一串机枪子弹贯穿胸膛,当场牺牲,整个阵地如同陷于天崩地裂却始终岿然不动。黄昏,狼奔豕突的鬼子在机枪掩护下狼狈退守城池。23日7时,陷于雨雪交加、弹尽粮绝的日军残部拼死突围逃向马家坝。

  时隔多年后,谭震林转战颠沛途经繁昌,当年曾遍地焦土的峨山阵地已被茂林修竹所装点。战将抚摸翠竹凝思良久,以低沉的语调感慨说:“这是革命功臣,当年为我们装备了不带曲管的潜望镜哩!”

  此刻,伫立当年血光飞溅的堑壕阵地、而今芳草萋萋的带状沟壑里,我禁不住思绪飞扬。这里或许就是当年战将猫身运筹的位置,抑或骁勇的五团团长就在这里发出了攻击命令。当年的神奇竹管早已化作尘土,但硝烟的气息却似乎从未散尽,犹留一丝余香催人去作真情的穿越与追怀。以一根凿空竹管,于隐蔽阵地中洞窥敌人行踪,可谓匠心独运。战将对战略战术的敏锐洞察,智慧与胆识可见一斑。

  从1939年1月至12月间,谭震林连续指挥“五次繁昌保卫战”,成为新四军第三支队200多场战斗中的经典之作,其中又以第四次保卫战最为惨烈,经峨山头、塘口坝、繁昌城3场恶战,历时15天。尽管日寇投入数千兵力,但骁勇善战的新四军最终以6∶1的悬殊代价,歼敌500余人,击毙日酋川岛中佐,令骄纵狂妄的日寇铩羽而归。

  1941年3月,谭震林奉命率部东进开辟苏南抗日根据地。开拔的清晨,十里八乡的乡亲们赶来送别,有的煎了糍粑,有的煮了卤蛋,但谭震林只带上房东大娘纳制的一双布鞋,以及一截从阵地取回的被弹片削断的燕竹。战将高擎过头顶朗声说:“我要用这两件圣物闯险路、啸长歌,等打败日寇收复河山,再回来向父老乡亲们报恩!”

  君子之诺生死许。8年后,1949年4月,已是第三野战军副政委的谭震林率部渡江,重返繁昌,战将就穿着珍藏多年的布鞋踏上故土。而那截饱蘸硝烟的竹管,则被制成一支长笛赠给了华野文工团,成为战地轻骑的镇团之宝。

  思忖的一刻,惠风和畅,松涛如潮,我仿佛听到伴奏清脆笛声的低沉诵唱——“皖南门户,长江边上,平静的繁昌,成了烽火连天的战场;峨头山的搏斗,塘口坝的血战,我们用雪亮的刺刀,爆烈的手榴弹,火力猛烈的机关枪,前赴后继的冲锋,把敌人打下山岗……”那是1940年春,新四军战士曲再之、吴蔷作词,何士德作曲的《繁昌之战》。

  日月如梭,斯人已逝。战将的赤胆忠心早已化作一份红色基因,根植于他战斗过的山山水水,滋润着大地与后人。极目山峦,修篁葱翠,引我惬意地遐思:竹,禾本科植物,质韧而挺拔,南方百姓多植于庭院或菜畦侧垄,常取作栅栏藩篱之用。而在抵御外侮的抗战岁月,那排排固若墙垛的翠竹修篁,何尝不是抗战将士血铸长城的诗意写照!

  虎啸于苍松,豹突于修篁。再次咀嚼战将吟诵的诗句:“价人维藩,大邦维屏……”屏藩,语出《诗·大雅·板》,意喻卫国之重臣,亦谓拱卫。于生死攸关间,犹颂国唱以抒壮怀之志,一代战将的胆略与儒雅堪为高山仰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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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章平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