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独秀为什么会成为中共主要创始人之一(上)
2011-06-27 09:37:53
编前话 张家康是我县著名的文史作者,曾先后在《人物》、《百年潮》、《炎黄春秋》和《团结报》、《人民政协报》等报刊发表有关党史方面的文章400余篇。在建党90周年之际,我们特刊载此文,以飨读者。
2002年,中共中央党史研究室修订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一卷,对于谁是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给出了权威、明确的表述:“最早在中国酝酿建立中国共产党的陈独秀和李大钊”,“中国共产党主要创始人之一陈独秀”,陈独秀在上海创建“中国的第一个共产党组织”。陈独秀为什么会成为中共主要创始人之一,其间又有着怎样复杂而深刻的历史过程呢?必将国事担任起来
中共“六大”在莫斯科闭幕后,斯大林向张国焘和瞿秋白提出了这样的问题,担心落选的陈独秀会凭借旧的社会关系,重新办报,重新组党。可见,斯大林深知陈独秀不同于中共其他领导人,而是一位资深的社会活动家,有着深厚的社会关系。正是因为如此,当年,共产国际远东局才选择陈独秀作为创建中国共产党的召集人。
陈独秀的社会关系是在实践斗争中形成的。1901至1914年,他五次东渡日本,先后参加励志社和青年会,有幸接触到西方资产阶级反封建专制的自由平等的思想,并结识了许多知名的社会活动家,如邹容、张继、秦力山、苏曼殊、潘赞化、蒋百里、刘季平、汤尔和等,他在日本的留学生中很有人望。
1902年春,他由日本回到安庆,与潘赞化等在安庆藏书楼发起爱国演说会,并准备创办《爱国新报》,以“唤起同胞爱国之精神”。后人称赞:“清朝末叶,安徽的革命活动,发端于安庆藏书楼演说”。次年5月,他在上海为邹容挽留,共办名噪一时的《苏报》。此时,拒俄爱国运动正在全国涌动,他又回到安庆,与潘赞化等筹组安徽爱国会,发动安徽的拒俄运动。5月17日,安庆藏书楼座无虚席,陈独秀又在这里发起爱国演说会,他呼吁:“我等在全国中虽居少数之少数,亦必尽力将国事担任起来。”这次演说会较之上次,影响更为深远,当时《苏报》这样报道:会场“众情踊跃,气象万千”,会后,学生们“勃发忠义,奔走相告”。
演说会被清廷查封后,陈独秀又逃到上海协助章士钊创办《国民日日报》。在《国民日日报》期间,他与章士钊、苏曼殊等结下终生不渝的友谊。发表在《国民日日报》上由他与苏曼殊合译的雨果的《惨社会》(即《悲惨世界》),最能反映他这一时期的真实思想。书中男主角男德有这样的话:“那支那国孔子的奴隶教训,只有那班支那贱种奉作金科玉律;难道我们法兰西贵重的国民,也要听那些狗屁吗?”“世界上物件,应为世界人公用,那铸锭(注定)应该是那一人的私产吗?”“我看世界上的人,除了做工的,仗着自己本领生活;其余不能做工的,靠着欺诈别人手段发财的,那一个不是抢夺他人财产的蟊贼呢?”男德的话就是陈独秀的话,这是公开向孔教和私有财产制度宣战。
1904年3月,陈独秀把思想启蒙的眼光投向普通的老百姓,他在芜湖创办《安徽俗话报》,这份“价钱便宜,穷人也可以买得起”的报纸,本着面向最底层民众的宗旨,抱定两个主义:“第一是把各处的事体说给我们安徽人听听,免得大家躲在鼓里,外边事体一件都不知道。”“第二是要把各项浅近的学问,用通行的俗话演出来,好教我们安徽人无钱多读书的,看了这‘俗话报’,也可以长见识。”
这份报纸岂止在安徽,乃至在全国都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蔡元培在28年后还谈起《安徽俗话报》:“我在上海《警钟日报》社服务的时候,知道陈仲甫君。那时候,我们所做的都是表面普及常识,暗中鼓吹革命的工作。”《安徽俗话报》在当时有“最开风气”的美称,而陈独秀正是这一新风气的引领者。
当年10月,他又到达上海,参加由蔡元培、章士钊、蔡锷等人组织的暗杀团。每天试验炸药,制造炸弹,与蔡元培、杨笃生、何海樵、章士钊等常在一起密谈,并参与谋划吴樾袭击清廷出洋考察五大臣的事件。吴樾壮烈捐躯后,陈独秀对这种暗杀活动进行反思,称其“不是科学的革命运动。科学的革命运动,必须是民众的阶级的社会的。”决心把思想启蒙的根深扎于民众的土壤之中。
1905年暑期,他又回到芜湖,除继续《安徽俗话报》的工作,又发起组织岳王会,参加这个组织的成员主要是安徽公学的学生和武备学堂的军人,总会设在芜湖,陈独秀任会长。岳王会向新军渗透,许多中下级军官和士兵都是岳王会会员。武昌起义时,最先发难的就是新军中的岳王会会员。
1914年7月,陈独秀最后一次来到日本,应章士钊之邀协办《甲寅杂志》。他在《甲寅杂志》发表《爱国心与自觉心》。这篇文章立即产生轰动,他又被推至舆论的焦点。文章颠覆了几千年来中国人的国家观,指出国家不能“与社稷同观”,爱国不能与“忠君同义”。国家是“为国人共谋安宁幸福之团体”。国之建立,“其目的在保障权利,共谋幸福”。所谓爱国,“爱其为保障吾人权利谋益吾人幸福之团体也。”否则,“爱之也愈殷,其愚也愈深”,“爱国适以误国。”“残民之祸,恶国家甚于无国家。”
这些愤激的言论自然召来诘问叱责,有所谓“宁复为人,何物狂徒”的怒骂。陈独秀“敢为是论”,恰是从封建的纲常伦理中突围出来,以先进的西方民主政治的观点,阐释国家与人民的关系,直指袁世凯政府的专制与腐败。他以前瞻性的犀利眼光,总是走在时代的前沿,人们因此而欣赏他心仪他,“天下谁人不识君”,他的知名度也因此而越来越大了。青年早尊他为领袖
1915年9月,陈独秀在上海创办《青年杂志》,第2期即改为《新青年》。他在《新青年》提出至今仍鼓舞人心的口号:民主(democra?鄄cy)、科学(science)。这就是常说的德先生和赛先生。他在《“新青年”罪案之答辩书》中宣言:“我们现在认定只有这两位先生,可以救治中国政治上、道德上、学术上、思想上一切的黑暗。若因为拥护这两位先生,一切政府的压迫,社会的攻击笑骂,就是断头流血,都不推辞。”
《新青年》在青年中传阅,深受欢迎,成为他们的良师益友。读者顾克刚给《新青年》来信说:“今春一读大志,如当头受一棒喝,恍然悟青年之价值”,“连续购读,如病者之吸收新鲜空气,必将浊气吐出。”
叶挺将军在湖北陆军第二预校读书时,就曾写信给陈独秀:“足下创行青年杂志……拯斯溺世,感甚感甚”,“吾辈青年坐沉沉黑狱中……亟待足下明灯指迷者,当大有人在也”,“足下不弃,辱而训之,甚盼甚盼。”
青年学生杨振声把《新青年》譬之为春雷,“惊醒了整个时代的青年。他们首先发现自己是青年,又粗略地认识了自己的时代,再来看旧道德,旧文学,心中就生出了叛逆的种子。一些青年逐渐地以至于突然地,打碎了身上的枷锁,歌唱着冲出了封建的堡垒。”
那个时代的过来人,在谈到《新青年》时,总是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罗仲言回忆:“我们那时青年人读《新青年》是风行一时的事。”陈独秀的文章“有胆量,有勇气,笔陈纵横,独具风格,大家都喜读他的文章。”青年为《新青年》所吸引,接受它,喜爱它,使之成为须臾不离的读物。
从1915到1922年,陈独秀共写了近400篇文章,仅1919年就有150篇之多。这些文章可谓触及大千世界的方方面面,政治、历史、哲学、时事、人口、宗教、文化、体育等等,真是无所不谈。青年正是从这些文章中详知他的独树一帜的思想、拔山盖世的气节和清新生动的文风,处于变革中的中国社会需要这样的引领者,他被人们赞誉为:“思想界明星”、“学界巨子”、“社会精英”。
1917年1月,陈独秀受北大校长蔡元培之聘,接任文科学长,并改革文科进而改革整个北大。他在征得蔡元培同意后,将《新青年》迁到北京,北大同人精心协办这个杂志,使这个杂志的读者与日俱增,由初办时的1000份增至15000份。据北大学生张国焘回忆:《新青年》“每期出版后,在北大销售一空。”
科学与民主的思想就这样进入北大,如春风时雨顿使这所高等学府,一改老气横秋,陈旧腐败,而清新活泼,生意盎然起来。他以《新青年》和《每周评论》为舆论工具,鼓吹新文化、新思想,青年学子因此而获取独立的思想人格,敢于冲决封建思想的束缚,迅速行动起来,关心国家大事。北大学生结社组团已成时尚,而这一直得到陈独秀的支持和帮助,他对傅斯年说:“只要你们有办的决心和长久支持的志愿,经费方面,可以由学校负担。”北大学生邓中夏、黄日葵、许德衍、高尚德、张国焘、段锡朋、易光嶷等,最先创立《国民》杂志社。接着,傅斯年、罗家伦等发起《新潮》社。邓中夏等还组织平民教育团,走街串巷,讲演宣传,以“增进平民知识,唤起平民之自觉心。”不仅北京,全国的青年爱国知识分子都被鼓动起来,各地纷纷效仿北大,成立社团,办报办刊。五四运动前后,全国的进步社团就有三四百个,报刊竟达四百余种。
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协约国取得胜利,中国作为战胜国,理应收回德国在山东的主权。可在巴黎和会上,中国非但没有收回主权,反要将德国在山东强占的权益,无条件地转让日本。几乎与此同时,上海也在召开所谓南北和平会议,那些割剧一方、鱼肉民众的军阀、政客,根本没有和平的诚意,“和谈”自然毫无结果。
陈独秀认识到巴黎和会就是西方列强的分脏会议,他说:“难道公理战胜强权的解说,就是按照国力强弱分取权力吗?”至于国内政治问题,他公然主张,中国“非多数国民出来,用那最不和平的手段,将那顾全饭碗,阻碍和平的武人、议员、政客扫荡一空不可”,唯有如此,中国才能实现真正的国内和平。
这些激进的政治主张,深受青年的欢迎和支持,青年学生奉他为导师,成为他的追随者和崇拜者。据中共一大代表李达所说,早在建党前,革命青年就尊他为“我们的领袖”。当年北大预科学生罗章龙回忆说:陈独秀的“这些言论非常符合当时激进青年的心意。青年们对他十分敬佩,亦步亦趋团结在他的周围。”正是在他的鼓动下,“五四”前夕,北大和其他院校的学生,“秘密组成了一个‘行动小组’”,一场声势浩大的反帝爱国运动已是呼之欲出。谁夺了我们的光明
震惊中外的“五四运动”爆发了,北洋政府立即镇压学生运动,仅6月3、4日,就逮捕了800余名学生。整个北京笼罩在恐怖之中,好友劝陈独秀南下暂避风头,他气愤地回答:“我脑筋惨痛已极,极盼政府早日捉我下狱处死,不欲生存于此恶浊之社会也。”6月8日,他在《每周评论》发表《研究室与监狱》,全文不足100字,却成为那一时代鼓舞革命者的警世格言:
“世界文明发源地有二:一是科学研究室,一是监狱。我们青年要立志出了研究室就入监狱,出了监狱就入研究室。这才是人生最高尚优美的生活。从这两处发生的文明,才是真文明,才是有生命有价值的文明。”
他还起草了《北京市民宣言》,对内政外交提出具体的五条要求,表达了他的“平民征服政府”的思想,其中号召:“我等学生、商人、劳工、军人等,惟有直接行动,以图根本之改造。”6月11日晚10时,他在散发《北京市民宣言》时,被京师警察厅逮捕。
当陈独秀被捕的消息最先在《晨报》披露后,《北京日报》、《公言报》、《申报》、《时报》、《民国日报》、《时事新报》、《神州日报》和全国各地的报刊,都相继在显著版面公布消息,陈独秀一时成为家喻户晓、妇孺皆知的新派领袖,人们交相传颂,啧啧称奇。
《民国日报》指出,当此“人心浮动之时,政府苟有悔祸之诚心,不应对国内最负盛名之新派学者,加以摧残,而惹起不幸之纠葛也。”
《申报》指出,北洋政府“利用黑暗势力,以摧毁学术思想之自由”,已经酿起学潮,如今又逮捕陈独秀,“乃又扬煽其波,激之使动,树欲静而风不止,是诚何心耶?” (未完待续)
稿件来源: 繁昌周刊
编辑: 刘子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