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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山芋

2011-05-06 09:12:46

  如今的山芋,没有过去那样金贵了,稀罕了。吃惯细粮的人嘴刁,不再把山芋放在眼里,乡下人到城里走亲戚,竹篮子里人家青睐和礼遇的,是市场买不到的土鸡和土蛋。粗粮细粮都是粮,种粮的人手心手背都一样心疼。喊山芋喊惯了,像喊自己娃娃小名一样的亲切。记忆中的山芋,土生土长的山芋,模样有点憨头憨脑的山芋,想起在饥饿年代,它是青黄不接半年的口粮,是能填饱肚子的救命恩人。山芋和耕者骨肉相依,有山芋充饥是天大的福份。一个彻底的大无私者,只许以阳光和雨水,许以俯拾即是的平凡泥土,许以匆匆来去周而复始的季节,是永不企求回报的欣然赐予。

  山芋活得很贱,很贱的山芋又活得坦诚和高贵。每年五六月,一场如注的大雨,会带来满街卖山芋秧藤的人。长长的秧藤,用剪刀剪成尺许的秧根,只须把手指把节疤插进润湿的泥土,过不了几天,瘦弱的秧芽,就会竖起耳朵挺挺地成活了。几个太阳几番雨,秧芽开始“跑藤”。“跑”字用得真好,那才叫真跑哩,一马淄川跑得飞快。一翻过田,什么也不顾了,一块地,一片坡,眨眼功夫就蓬蓬勃勃无拘无束翠绿得耀眼。山芋地是坡地,雨水多了,沟垄能滤水消水,太阳毒了,山芋能耐得饥渴,更不会干死。只有疯长的杂草和藤抢头顶上的阳光,抢泥土里养份。山芋是憨厚朴实的老农,不显山不露水,默默奉献果实。白露一过秋风凉了,家家户户大筐小箩,开始大面积收获山芋了,把割好的藤用去沤肥,瞄准节疤一窝一窝地挖。一锄头下去,连根带须一窝肥实的“猪崽”,多招人怜爱,满山满坡,尽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的喜悦。山芋虽粗粝但是好东西,淀粉质多又有糖份,可充饥可熬糖可做粉丝,冬藏后的山芋,可接来年春荒,挑在市面上,也能卖个像样价钱。

  当时我和妻子,都在家乡村小教书,口粮标准低,娃娃正是涨饭,大队照顾我们,也分了一块坡地。跟着农民学着平整土地,然后打沟垒行,便于排水和有利作物生长。我们山芋长势极好,每片叶子都透着灵气和生气,这都是我们用诚实的汗水取得的回报,也有拿锄把子和笔杆子同样的喜悦和感动。我的两个女儿,大的读小学,小的才会走路,也帮着我们拔草,接受最初的襁褓以外的教育。坡下不远处是家乡的日夜奔腾不息的大河,白云朵朵在天空时卷时舒,日子虽过得穷困,但心里却美得心醉。谁知祸从天降,我家山芋地却在夜晚被野猪拱得横七竖八,我们虽是老师,却也心疼这意外损失。只好割些茨藜荆条,拦住野猪容易上山的路。

  如今山芋虽不是主要口粮,但在农村生活过的人,还改不掉爱吃山芋的习惯,饭锅上总要蒸点切好洗尽的山芋,作为“搭嘴”的闲食。如今城市巷子口,也有老太太卖烤山芋的,偶而路过把滚烫的烤山芋,呵护在心里的,浑身会有冷暖相知的感动。(鲁谷风)

稿件来源: 繁昌周刊

编辑: 刘子俊